第546章
作者:半抹胭脂      更新:2022-02-11 21:40      字数:8550
  慕老夫人对于家主继承人的宝座的模棱两可的态度,引起了诸多讨论。
  慕廷琛回梅城之后并不外出应酬,一直呆在鸣鹿山庄他的私人居所,只有极少数人能联系上他,而那些少数人,拒绝向外界透露慕廷琛的想法。有人成功订上鸣鹿山庄的客房,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他私人区域附近晃悠了两三天,终于见到了外出遛狗的他。
  那人试探着询问他的看法,他笑了,说:“我的祖母在穿衣打扮,珠宝鉴赏上是专家。家族事务公司经营她老人家并不擅长,她的想法各位听个乐就是了,当不得真。”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之极,只差指着老夫人的鼻子说她没有资格对家主事务置喙。
  慕老夫人听闻之后,淡淡的表示,有才华的年轻人难免傲气足一些,何况慕廷琛心怀怨气,又多年离家,性子养得太野了。她无意计较孙子的失礼,毕竟这些年她并没有坚持和慕廷琛联系,在教导上自己也有失职。这些缺少的教育,还有情感上的隔阂,她会慢慢的补上。
  不过,虽然老夫人表现得宽容大度,云淡风轻,但是有好事的狗仔发觉这些天慕家扔出去的垃圾数量直线上升,买通环卫工人后拆开垃圾袋一看,各种珍贵的瓷器碎片赫然在目,还有打碎的古董穿衣镜,破损的化妆盒,撕坏的衣袍等等。
  显然,老夫人在家发了不止一次的大脾气。
  慕廷琛用近乎忤逆的态度讽刺祖母,也说明他已经把家主地位视为了囊中物。
  慕宛若不直接表态是否会和慕廷琛竞争,而是挥舞起“慕家子孙一切都要以慕氏为先”这柄大旗,表示自己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沉下心做事学习,而非争权夺利。
  言外之意,自然是,谁急着争权夺利,谁就是不顾慕氏的大局,应当受到唾弃。
  依然是谦虚柔顺,又冠冕堂皇,同时又暗搓搓的踩对方一脚的套路。
  只不过,现在她这样做,已经不能博取到淡泊名利,大局为先的好名声,反而被不少人暗地里嘲笑是绿茶成精。
  现在谁不知道她功利性重得出奇?再说她和慕廷琛名为兄妹实则水火不容,她不争,和等死有什么差别?
  不过,她就算想争,争得过吗?
  她身处权力中心,却把赫赫慕氏做得江河日下,连盘踞百年的三大世家之一的位置都保不住,慕廷琛远离家族没有任何扶持,却暗自积攒了巨额的财富,兄妹二人的能力,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慕宛若和周云深订婚之后,虽然慕氏股价稳定下来,但是慕老夫人今天喉咙不舒服明天头痛,怎么都不出门,也拒绝熟人探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他们。
  但是慕廷琛一确认要回归家族,她就什么病都没了,成天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四处应酬了起来。
  老夫人嘴里说更疼爱慕宛若,但是人的态度是看她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她这样一操作,谁看不出来她心里实际上更倚重慕廷琛?
  慕廷琛态度那么恶劣,她老人家都只敢在家里折腾,在外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因此,慕廷琛在众人眼里的地位在他不得不表态和家人缓和关系之后稍微动荡了那么一下下,又因为他的强硬姿态和慕家长辈看似宽容实则怂包的应对方式大幅度回升。
  一转眼,便到了慈善拍卖会举办的时刻。
  拍卖会布置成了鸡尾酒会的形式,铺着钩花细亚麻布的长桌上摆着精美小巧的点心和水果,各色饮料被大小不一的手工玻璃杯盛放在其中,色泽绚丽如同大块大块的宝石。穿着正装和小礼服的男女穿梭其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
  拍卖台位于场地正中央,柔软的矮沙发像云朵一样环绕四周,最好的,最方便欣赏拍卖品的位置上,静静的放着慕廷琛的名牌。
  应邀出席的嘉宾,论地位名望和前途,无人能和他相比。
  哪怕是慕老夫人和慕正谦,被人提起时,众人对他们的身份定位,也只是“慕廷琛的长辈”。
  陆陆续续入场的嘉宾虽然互相应酬聊天,大部分精神却集中在那张空有名牌,却无人落座的沙发上。
  在无数场内嘉宾和媒体,还有通过媒体关注此事的外界人士的期盼下,慕廷琛终于入了场。
  一个人。
  不论是他的身边,还是身后,都没有慕家其他人的影子。
  众人愣神片刻,纷纷在心里揣测起来。
  慕廷琛见他们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张望,温言解释:“我确实带了家人,她有个重要电话不方便在公共场合接,等打完了电话,她就会来。”
  嘉宾们恍然大悟,他指的这位家人,想必是慕老夫人了。这段时间慕氏复兴的说法尘嚣日上,慕老夫人重新成为了被众星捧月的对象,有很多人私下联系她想和慕氏建立商业合作,许诺她很大的好处,还有人盯上了慕廷琛的婚事,向老夫人推荐家里的年轻女孩子,这些话题,确实不适合当众谈。
  大家疑惑顿消,簇拥上前,向他致意说些“多年不见,慕少风采更胜从前”之类的话,在他远离世家圈之前未曾有缘见面的宾客更是找准一切机会在他面前露脸,自我介绍声此起彼伏。
  慕廷琛从容微笑,和他们一一打招呼,没有丝毫地位超凡的世家公子的倨傲之气,十分客气有礼,也不论人出身,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这让人如沐春风的周全礼仪和友善姿态,和他少年时名声最盛的时候,并无区别,多年被家族不管不问,并未让他生出阴狠戾气,吃苦受罪的生活也没有让他变得粗俗。
  他反而被磨砺得更加圆融温润,曾经少年意气难免的狂傲孤高已经不见踪影。
  十几分钟的寒暄下来,嘉宾们对他的态度从单纯的奉承讨好,变成了真心的尊崇与亲近,绞尽脑汁的打探他的喜好和想法,渴盼能与他真正的结交。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纳闷得不得了,这样温和的男人,真的在评论慕老夫人对未来家主的安排时,说出那种大不敬的话?
  是传言有误,还是这短短的几天里慕氏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祖孙二人达成了协议,正式和解了?
  慕廷琛表现得如此轻松和悦,表情自然得看不出半分隐忍或者伪装的痕迹。
  至少表面上看,他确实放下心结,和家人重归于好。
  过来找他说话的人太多,光是打招呼认人就花了二十来分钟,慕廷琛态度不偏不倚的和他们寒暄完,含笑说:“各位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以后大家见面的时候还多,谈事情的机会也多。现在请恕我失陪一下,喉咙有些不舒服,想喝口水缓一缓。”
  他和颜悦色,说话温和客气,但是周围的人莫名的心神一凛,陪着笑让开道,没有人敢继续纠缠。
  慕廷琛走到放有自己名牌标记的沙发坐下,让侍者给自己拿一杯矿泉水,翻开制作精美的拍品图册,一样一样的赏鉴。
  他随意的靠在沙发背上,却半点不显松散粗俗,只让人觉得闲适自在,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大师精心构思的一副画卷。
  每个视线掠过他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停下来,认认真真的多看会儿,女宾们更是看得如痴如醉,深恨自己没有穿上自己最华贵的衣衫,戴上最闪亮的珠宝。
  有几个名媛已经寻了安静的地方给相熟的珠宝商和设计师打电话,大手笔订购首饰华服。
  凌君昊已经名草有主,和他齐名的慕少,成为了女士们新的梦中人。
  不但女人们的眼神灼热,有些男人的心思也飘了起来。
  周云深和慕宛若十指相扣入了场,一边竭力耐住性子堆出笑容应付前来打招呼的人,一边在心里编造甩开慕宛若的理由。
  旁边又有人笑着调侃说:“周少气色真是好,如愿以偿抱得佳人,果然意气风发啊。”
  慕宛若暗暗掐了下他的掌心,周云深不得不配合着转头面对她,想做出深情款款对视的样子,转头时目光不经意的划过场地中心沙发上安静从容的男人,他心脏骤然猛烈的跳动了起来,双颊漫上红晕,眼里泛出柔波似的水光,视线越过了慕宛若头顶,定在了那个面容如玉,身姿如松的男人身上。
  周围的人笑着说:“都订婚了这么一段时间了,周少看见慕小姐还是一副脸红心跳的样子,这种深情,古往今来都少见啊,哈哈。”
  正对着他的慕宛若却知道他并没有看自己,而他那如痴如醉的情态,更不可能是自己引发的——这渣滓贱种又看上哪个男人了!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竟然也敢发-浪,一看见好看的男人就腿都站不稳!
  慕宛若牙齿几乎咬碎,放在他掌心的手指下了死力气狠狠的一掐。
  周云深爱美如命,频繁的去保密的美容场所做全身皮肤护理,一身细皮嫩肉娇贵之极,被慕宛若这样狠狠的一掐,哪儿经得住,痛得叫都叫不出声,脸上的潮红也瞬间褪去,眼里的阴鸷涌了出来。
  他表现得太明显,周围的人精们一下子察觉了,惊愕的看着他:“周少这是怎么了?”
  周云深毕竟是在金融圈真刀真枪搏杀出来的人,心思缜密非凡,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飞快的敛去暴怒之色,坦坦然的朝向慕廷琛,说:“突然看见了宛若的哥哥,一时紧张。”说完露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慕少这样的人,我以前也只在别人的传言里听说过几句,现在是第一次见到本人……让各位见笑了。”
  他不避讳自己的平凡出身,坦坦荡荡的态度反而让周围这些豪门人士高看他一眼,没人嘲笑他,纷纷表示理解:“别说你,我们曾经和慕少有过来往,今天再见面的时候也免不了紧张。”
  至于他刚刚短暂露出的怒意,众人也不意外——慕宛若和慕廷琛这对兄妹本就有宿怨,如今又要竞争家主之位,可以说是势同水火,周云深爱慕宛若爱得如此痴狂,慕宛若的敌人就是他的死敌,他在神经紧张的情况下泄露些内心的真实想法,很正常。
  慕宛若暗自抽了口凉气,转头望了过去,那张熟悉的,经常在深夜噩梦里出现的如玉面容映入了眼帘。
  虽然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见自己这位久未谋面的亲哥哥,她依然像是被巨石砸中了一样头晕目眩。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知道她和沈嫣做下的一切。
  他背地里建立了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基业,有备而来。
  公司那些不服她的元老们大多数已经明确表示支持他的回归,就连慕老夫人和慕正谦都私下警告她,让她明白分寸,敬着他让着他,不许因为私人恩怨坏了慕氏的大局。
  她该怎么办?
  甚至,她最大的筹码,她受尽尖酸刻薄的言辞羞辱,乃至于皮肉之苦,还不得不分出部分权势,才勉强拉拢在身边的未婚夫,也被慕廷琛的容貌风采迷得失了魂。
  她甚至怀疑,这放浪下溅到毫无底线的死-基-佬,为了讨好她这位堪称人间极品的哥哥,会想方设法把她给他的,以及现在仍然属于她的财势权力都挖走,全部捧到慕廷琛面前,只为换他一个笑脸!
  这两人入场的动静不小,慕廷琛抬头看了过去,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微微的眯了眯眼,然后重新把视线集中在翻开的图鉴上。
  竟然直接忽略了这位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看来,慕廷琛说过的和他共同出席的“家人”里,不包括她这个人。
  他敢当众表态,慕老夫人和慕正谦必然是知情,而且同意的。
  那么,慕宛若是连祖母的支持都失去了吗?
  周围的目光有讽刺的有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得到周云深这个能力出色的工具人未婚夫之后重新获得的尊重,再次离她远去。
  慕宛若从高不可攀的第一名媛的云端跌落到身败名裂下嫁暴发户的泥地里,情绪变得比曾经敏感十倍不止,她怎么都无法像以前那样装得宠辱不惊云淡风轻,脸色因为屈辱而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的攥住,青色的血管在雪白的手背上高高的凸起。
  周云深目光掠过她,眼底深处闪过讥嘲,脸上却扬起一个温柔的笑,胳膊一伸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全身僵直的她往前走:“宛若,好歹过去和自己的亲哥哥打个招呼,这是礼数。”
  礼数?慕宛若牙齿都上下打起了架。
  看看这急不可待的模样,看看这眉梢眼角的春色,这狗东西果然,果然……
  看热闹的嘉宾里有低低的评论声传来:“确实该去打个招呼,慕少可以不理人,慕小姐可没有和她哥哥耍脾气的资本。”
  “周少想得确实周全一些,先摆个低姿态让慕少心里舒服些,缓和缓和关系,万一慕少气消了,一家人齐心协力的做事不是更好?哪怕不行……也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就搞这么僵,吃亏的还不是慕小姐?”
  “周少虽然出身差了点,但确实有头脑,还一往情深,慕小姐如果真能和他白头偕老,也算是有福了。”
  慕宛若听得一清二楚,又是屈辱又是恨又是悲凉,一往情深,幸福?
  被周云深踹过的膝盖弯,被周老太暗自掐过的腰肉,还在隐隐作痛……
  她还不能向家人求助,慕老夫人和慕正谦本来就嫌弃周云深出身低,更厌恶她那位所谓的婆婆,觉得和周家结亲是玷污门楣,如今有了慕廷琛这个更好用的赚钱工具,他们更不需要周云深这个外姓工具人,知道此事之后,会当机立断的解除婚约。
  而沈嫣虽然想法没那么功利,但是出于对女儿的真心疼惜,她会立刻把这对母子打个稀烂,更不用说支持婚事了。
  可是她没了周云深,还怎么和慕廷琛争夺家族的控制权?
  她必须忍,继续忍……
  她以前的计划都不得不落空——她不能生了孩子就弄死周云深,还得长长久久的让他活着,活到能威胁到慕廷琛地位为止……
  但是周云深对慕廷琛却动了念头,他会不会反过来针对她?
  慕宛若越想越心神不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一张脸血色褪尽,就像旁边的亚麻桌布一样煞白,被周云深半拖着走到慕廷琛面前,嘴唇蠕了蠕,只发出了轻轻的出气声。
  周云深暗自狠狠咬牙,没用的东西!
  只敢在背地里耍阴招,真遇上了要紧事,却满脑子浆糊!
  以前还能装模作样的当个绣花枕头,现在表面的绣花都磨破了,只剩下一包草!
  他心里把慕宛若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露出温柔而无奈的神情,叹息一声“宛若”,便不再看她,转向依旧埋头看图鉴上的珍宝照片的慕廷琛,说:“慕少,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周云深,宛若的未婚夫。”
  他长得清秀文雅,语气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有初见大人物的忐忑,却又并不谄媚畏惧。这样的姿态很容易博取好感,就连几个极其在意家世的势利眼也暗自点头,觉得慕家这个女婿选得还算不错。
  慕廷琛不紧不慢的合起图鉴,抬起头看了他的笑脸,视线下移,落到他伸向自己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知道你。”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极其不善,但是这样冷冰冰的话,都能被他说得那么好听,就像高山融雪,剔透如水晶,周云深只觉得一股酥麻之意从耳膜蔓延到全身,恨不得立刻倒进他怀里。
  如果找个借口,比如头晕,血糖低,摔下去……不不不,这样太明显也太容易让他隐瞒多年的真实取向曝光。而且据说他身手利落,自己在沾到他之前就会被推开。
  身手利落……周云深的目光落到他看似清瘦,却像猎豹一样蕴着非凡力量的身形上,再看向他的手,形状很优美,手指很修长,但是因为多年考古磨砺而粗糙,指节上有明显的茧,并不精致,可是这双不精致的手肯定很有力。周云深脑中几乎立刻浮现出这双手握在自己腰间,那劲瘦的腰一下下挺向自己的场景,身上就像烧了火一样热了起来,脸颊的潮红越来越明显,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失态,竭尽全力的抑制住潮水般的念头,低了低头,努力堆出一个惊喜的微笑,显得像是被偶像点名后又欢喜又有些不知所措粉丝:“慕少你知道我?”
  他的随机应变和精湛演技能糊弄住其他人,却根本瞒不过甚至内情的慕宛若的眼睛。看看啊,一句连敷衍都不能算的,冰冷至极的回应,就让这杂碎神魂颠倒得差点当众破功,她这些日子的忍辱负重,白费了,全白费了!
  她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周围每有一道视线划过她,她都觉得自己被割了一刀,再也无法忍耐,转过身冲出了会场。
  周云深暗骂一声,匆匆丢下一句失陪,连声呼唤着“宛若”,跟着跑了出去,一副紧张担忧到了极点的样子。
  慕宛若以前虽然无能,但是至少极其善于掩饰情绪,慕廷琛虽然态度极其不善,但是她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怎么受到冷遇就失态得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了一阵,又看向慕廷琛。他没有理自己的亲妹妹,却回答了准妹夫的话,虽然语气比骂人还让人难受,但毕竟没有置之不理,这又是什么缘故?
  觉得周云深能力远胜过慕宛若,所以不得不给几分面子安抚安抚,免得刚回归就被死命的针对?
  有人试探着问:“慕少,你说你知道周少……你是因为周少是慕小姐的未婚夫才对他有所了解的吗?还是对周少的以往成绩印象深刻?”
  慕廷琛笑了笑:“都不是。我之所以对他的名字印象很深刻,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杂种。”
  室内瞬间静默到了连中央空调的轻微运作声都清晰可辨的程度,几秒后,全场哗然。
  杂种?
  慕廷琛竟然用这样优美的声线,这样从容平静的态度,说出这种侮辱性的评价!
  嘉宾们震惊的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连继续追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慕廷琛神情淡淡,仿佛他刚刚说的不过是“天气不错”这种话,但是稍微仔细点观察,就能看见,他眼里的讽刺和厌恶浓烈得化不开。
  白微微曾经差点被白振邦夫妇道德绑架,卖给这个周云深,而这位因为对慕宛若情深似海而远近闻名的年轻新贵和他未婚妻之间的猫腻,白微微自然也没有瞒着他。
  世道再开明再包容,骗婚也是无可原谅的恶劣之事,更何况,当时周云深还用一副施恩者的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即将被他毁去女人对家庭的全部美好期望的善良女子!
  现在他又为了图谋慕氏的家产财富,和慕宛若各怀鬼胎的混在了一起,即使被慕宛若算计,做了对他而言和剐皮一样痛苦的事,却在人前和慕宛若秀恩爱秀得让人几乎看不出表演痕迹——利欲熏心,毫无底线!
  而且,这人温柔俊雅的表皮之下裹着暴戾的内核,慕宛若好歹是慕家大小姐,他都暗地里殴打过几次,如果白微微没有痛下决心去迎合凌君昊寻求庇护,而是顺着白振邦夫妇的意嫁给了他,一个没有家人依靠的养女,她会得到怎样的生活?
  慕廷琛连想都不忍心去想。
  周云深竟然还敢对他动龌龊的念头!
  以为那些急中生智惺惺作态的演技毫无破绽?
  这肮脏得垃圾站都不屑于收容的货,说他杂种,只不过是因为慕廷琛自小的贵族教育深入骨血,他想不到比杂种更难听的形容词。
  与此同时,周云深在安全通道拦住了慕宛若,锁上门,阴恻恻的看着双目赤红,鬓发散乱,彻底失去名媛风姿的慕宛若:“你发什么疯?慕少都没说让你滚,你倒是自己主动滚了,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你不是连君少心尖尖的白微微都算计过这么多次吗?你不是敢给我下药,自己破自己的身吗?你浑身的狗胆去哪儿了?被狗吃了?”
  慕宛若只觉得全身皮肉快被体内暴涨的怒气撑裂开,大脑因为过度充血而混沌一片,神经质的笑了好几声才尖声尖气的说出话:“可不是被你吃了吗!看看你那副恨不得扑上去扒慕廷琛衣服的贱样!我不跑,难道等着你把我的脑袋割下来,去讨好我那位让你神魂颠倒的哥哥吗!”
  周云深高高扬起了手,慕宛若大笑,往前走一步,主动把脸抬起:“打,你打啊,反正我什么筹码都没了,我也不用忍辱负重掩人耳目了!你打重一点,见血更好,慕廷琛看见了肯定心花怒放,指不定会赏你个笑脸,给你个舔他皮鞋的机会!”
  周云深用力的收回胳膊,嘴角讥讽的扬起:“蠢,真是蠢。我以前以为你脑子里都是豆腐渣,现在看来,应该装的都是蛆。只有你这种烂-母-狗,才会想到拿手上所有筹码讨好人的下溅主意。慕廷琛,我当然要,但我怎么可能为了他放手慕氏?”他眼角浮出荡漾之意,“哪个像样的男人看得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废物?我不做出点成就,慕少怎么会正眼看我?”
  慕宛若嘴唇颤着,从喉咙里挤出冷笑:“哈哈,周云深,你想得真是美……你以为是在写强攻强受的耽-美小说呢?先别说慕廷琛这个直男会不会看上你这个被玩烂了的母零,他根本不可能让你有向慕氏伸手的机会!”
  “所以,我只能靠我最亲爱的未婚妻帮忙了呀。”周云深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你给我下的药,肯定没有用光吧。”
  慕宛若表情瞬间凝固,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你什么意思……”
  “和蠢货说话就是费劲。”周云深轻蔑的哼了一声,说,“我说直白点吧,免得你不懂。我和慕廷琛睡了觉,慕廷琛就有了天大的把柄,想让他让让步,让让权,那就容易多了。”
  慕宛若怔了怔,旋即冷笑着摇头:“你当我傻……你真的把慕廷琛拿捏在手里,我更没好日子过。你之所以这么卖力的在外人面前演,不过是觉得我还能利用,你能通过我来分慕氏的蛋糕。等你睡了慕廷琛,你通过他来掌控慕氏不是更容易更快?我没了利用价值,你还不飞快的把我给踢走?”
  周云深“嗤”了一声,收起满脸讥讽的笑意,阴沉沉的看着她说:“慕廷琛哪儿是那么好驯服的,让他彻底为我所用不知道得花多久功夫,在此之前,你这个幌子我可不能丢。”他停了停,说,“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乖乖的当好我的挡箭牌,等时机成熟了,我会给你足够的钱,再安排一门不错的亲事让你改嫁。”
  慕宛若又哭又笑的指着他的鼻子:“你给我钱?你安排我改嫁?我好歹是慕氏的大小姐,我有股份有地位,用你一个吃拆迁款长大的鸡崽子安排?你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周云深好整以暇的欣赏完她的歇斯底里:“你不答应?行,你我婚约作废,那你给我下药自己破掉身子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再有慕廷琛推波助澜,你亲爱的奶奶和爸爸估计连公关团队都不会请,直接把你赶出家族。不知道慕小姐之后会怎么度日,不会像慕少那样躲进山沟沟里考古吧?”他笑得花枝乱颤,“反正不管你做什么,你大小姐是当不成了,你的股份你的地位也没影子了,想嫁人,估计也只能远远的找个不知道你底细的普通人……可是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哪怕是外卖小哥都能第一时间欣赏到你的八卦。所以你能嫁谁啊?只有山沟沟里那些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土豆,家里刚通电的山民了吧!”
  慕宛若的脸从赤红变成惨白,又渐渐的泛青:“你……你什么意思……你,你威胁我?我,我完了,你名声也没了,你……”
  周云深笑嘻嘻的说:“是啊,我完了,但是又能完哪儿去呢?我反正有钱,z国混不下去了,世界上有那么多同志可以合法结婚的好地方,我找个地儿过新生活,不也一样美滋滋?”
  慕宛若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呆愣几秒,动作僵硬的在手包里扒拉出了手机,用力的咬住嘴唇定了定神,接起道:“爸爸……我……我知道……云深在……不,不用了,我马上就来……”
  她挂了电话,脸色灰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包,上面的机关对了好几次,才把包给扣上。
  周云深挑起眉:“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很好。不过你还是再把包包打开一次吧——你现在就像个鬼似的,看看都想吐,赶紧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