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眧眧
作者:
郑子衿 更新:2022-02-11 04:23 字数:2149
栾孑伸手将小炖盅推得离桌边稍远一点,再抬头询问,“妈妈是来打听楼主的事吧?”
宝娘被戳穿,尴尬地笑了笑,“你先吃,不忙说。”
“楼主今日便会回来。”栾孑揭开炖盅上白瓷的盖子,缓缓将勺子放进盅里,复道,“昨日带回来的素锦留给妈妈制衣吧。今日我便要去梁府,半月后才回来。”
“好好好。”宝娘心中暗喜,她一走,自己也能轻省不少。不用成日提心吊胆,着实是好。
栾孑微微勾唇,“劳烦妈妈安排了。”
是谦辞,亦是逐客令。宝娘怎会不知,寒暄几句便出去安排车马了。
梁家并不是什么好去处,栾孑心里明白。十几年前,那时候的梁永靖还是个楞头毛小子;那时候卿云裳没有少折磨敲打他。
梁宗权养在卿云裳那的时候,她也是见过的。
不免想起故人,不免徒增悲凉。她还活着,两世为人。她多希望卿云裳能活到现在,往昔愁苦困顿便不再能左右如今的她们。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她淡淡笑了。她与卿云裳只是交集在时间的某一个点上,是她让自己遇见志钦。那时候,志钦还叫卿云志,卿云裳每每见到都唤四哥。
她终是没听到卿云裳唤她四嫂,只知道那一场惨烈的争斗中,只有志钦赢了。
他坐收渔翁之利,而她,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她不觉嗤嗤的笑了。兜兜转转十几年,她还是回来了。背着上辈子的恩怨,面对着这辈子的人生。
梁永靖一定不会认出她的,她默默想着,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空凝醉还未回来她便被宝娘迫不及待送走了。
在梁府的偏门口她等了半个时辰,那个叫三春儿的丫鬟将她领进府中,安置在跨院一处偏僻的院中。
院里没有打扫,也不见有人走动。只是离得戏台子近,站在门口便能看见不远处高高的戏台子。
她没问三春儿为什么这般对她。人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没见过,对待伎子,她也曾是嗤之以鼻的。
小院儿里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抽出宝娘随手塞进她报复里的短笛吹了起来。
这样有利于她思考,也有利于找事的人早点过来找事。
她记得卿云裳给梁宗权找过个大媳妇儿的,好像叫眧眧。她似乎见过那小丫头,那时候她抱着梁宗权,那叫个亲昵。
“你就是风月楼的伎子?”
一句轻佻的问询打断了她的思绪。栾孑望向来人,一行三人,为首的是一体态丰腴的妇人,想来那便是许济誊的姑姑,梁宗权的二婶。
后面那位她认识,一看见她自己就手疼。想必她也脸疼吧?许济誊叫她表姐,看来是亲戚无疑了。
三春儿跟在二人身后,是不是瞅一眼栾孑,想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门外的树上不时哗啦啦落下些叶子,栾孑寻声望去,一身着杏色衣裳立于枝头,如飞鸟一般,仿若一瞬间便会振翅而飞。
栾孑看的有些呆,这女子是谁?莫不是长大的眧眧吧?
栾孑这一呆,梁许氏只当她是目中无人。冷冷哼了一声,“行首上门尚且要有些规矩,我到不知,如今小小雏伎也敢给人白脸了。”
栾孑晃一回神,却见来人颜色不好,笑盈盈俯身行礼,道,“初到贵地,还未来得及收拾,实在是不能请贵人小坐。还望担待。”
“这是我梁府,我也不过是花园游玩听到笛声顺道过来瞧一瞧。”梁许氏不得发作,端的主人的架势,“听的笛声悦耳,去我院中吹上一曲罢!”
“谢娘子抬爱,烦请回院中稍后,待我梳洗一番,再登门献艺。”栾孑此时只想与枝头那人说话,不想与许家人缠磨不清。
梁许氏纡尊降贵前来已是不妥,此时栾孑已说了梳洗之后便去,她便再无留下之理。
左右是她们输了一筹,再想扳回,就得另寻错处了。
眼瞅着三人灰溜溜的走了,栾孑关起院门,朝树上招招手,“下来呀,你是不是眧眧?”
树上少女纳罕,旋即飞身下来,站在院中,“你怎知我闺中小字?”
栾孑语塞,又不能说她是她的姨娘,又不能说她是两世为人。只能硬着头皮把梁宗权扯进来,只道是梁宗权说的。
眧眧望着她看了半晌,“宗权说你长得像阿娘我还不信,见了才觉得,真像。只是行为举止更像另一个人。”
“哦……”栾孑知道,只要一说起志钦和她,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仇人。虽不到手刃的地步,却也差不离了。
“你与阿娘长得像,是好事,也是坏事。”眧眧不是会藏着话的人,句句真心。
栾孑收拾出两个凳子来,招呼眧眧坐下,“别站着,坐树荫下说。”
“你不是答应了要去演奏吗?”眧眧纳罕,依旧在一个干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急什么?她们就是太心急了,堂堂主人家,去找一个伎的事情。你说是不是笑话?”栾孑狡黠地笑着,“我看宗权的二婶也是绣花枕头一个,没什么心机。”
“虽说没心机,却也有自己的本事。”眧眧似自言自语,栾孑也听出了猫腻。
与那梁许氏第一次交往,差点就栽了跟头吃了大亏。幸得眧眧提醒,不然她一定会小瞧了那妇人的。
想来她能在这梁府相安无事还能管家,必不是善类,想是扮猪吃老虎。
若是她轻看了,那定是要吃亏的。
这般想来,心有庆幸,好在叫住眧眧,没有直接冲过去送死。
“宗权还好吧?”眧眧茫然望着杂乱不堪的房间,似是而非地问着。
栾孑点点头,“他挺好的。开朗活泼,长得也很好。”
“那就好。”眧眧低低应了便不再问别的。
这其中定是有隐情的,栾孑一时八卦想问问情由,却见眧眧怅然若失,呆呆望着一处发呆,问了也是白问,索性便不问了。
到时候找没心没肺的梁宗权说道说道,保不齐能说出更有意思的话来。
眧眧与她不熟,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在院里坐着。
栾孑无聊,便与她道,“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