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的审讯室中，白子文与那个挺着啤酒肚的胖警长大眼瞪小眼。
  “白子文先生，”警长清了清嗓子，厚重的下巴一阵颤动——
  “虽然你勇于救人的英雄行径已经上了媒体新闻。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在新界，未满十八岁的公民是不能持枪的。而且，你对医院的公共设施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虽然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想必你是一个高明的能力者。”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我承认，我没有看到什么生化人实验室，也没有什么裸体人形怪物要追杀我，我只是单纯的想玩玩枪，这是不对的，起码在未成年之前是不对的。”
  白子文显得有些疲惫，他与这个死胖子已经斗智斗勇了一个多小时了，任自己使出浑身解数，说得口干舌燥，对方也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丝毫不愧对他的体型。
  不过有一点还是十分可疑，为什么抢险人员没有看到那个实验室？胖警长跟他说时他还不信，以为警方跟这个实验有什么勾结，可当现场的摄像头拍下的影像传到警察局审讯室中的电脑时，连白子文自己都说不出来话了。
  那堵被伊里斯打爆的墙已经完全闭合了，和其他几面墙一样熏得漆黑，表面被砸得坑坑洼洼，完全就是一堵墙在接受爆炸洗礼之后的正常表现，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至于监控摄像头，在爆炸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失效了，整栋大楼都是，据警方请来的专家说，这是因为主控制台出了一点小故障。
  所以，他白子文的鬼话自然就没人相信了。
  白子文苦恼地闭上了眼睛。展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的，是这个玄域世界的真实面貌——
  门、窗、走廊甚至空气的形态色泽都统统消失，只剩下最基本的轮廓框架，由无数莹蓝色的数据流构成，它们依照特定的程式构建起这个世界。
  果然，还是处在玄域之中吗。
  可是，警察局距离医院足足有好几公里，为何范围会如此巨大？
  突然，白子文发现胖警长的脚底和构建地板的数据流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数据交换。他加大了脑电波探知的精度，那细微的数据交换渐渐放大，胖警长本人从脚到头也变成了一团人形轮廓的数据流……
  怎么会这样！
  白子文内心一颤，以他为中心，越来越大的地域范围在他脑海里浮现，警察局里其他的警员，大街上的路人，也全部都是由数据构成，仿佛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网络游戏。不，这是个专为自己准备的单机游戏！
  难怪，出了那么大的事警察局和新闻媒体的反应都异常平淡，因为他们是某种人为设定的电脑程序。
  那么问题又来了，是谁在操控这个名为玄域的虚拟世界的运转，而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新界市民，又去哪里了呢？
  白子文摇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算了，静观其变水来土掩就好。
  “很好，”警长丝毫没有察觉到白子文的异状，他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你的身份证件还没有正式下发，这次就算了，不过如果还有下次，我们会通知你的学校并记入个人档案的。”
  我都破坏了小半个医院了，这怎么着也算个恐怖分子了，就算是在真实世界也应该把我送进监狱吧？难道……虚拟世界的操纵者并不是针对我？
  白子文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
  按照昨天那个金发女郎和红头发年轻人的说法，玄域是为了对付变异种以及潜入新界的魔法师。伊里斯应该也算是变异种，不对，他是比变异种更高等级的异兽……也许我是不小心被卷进来了？
  “就这样吧，白子文先生。我也要下班了。”警长站了起来，胖乎乎的屁股不小心把椅子碰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抱歉。”他嘀咕着扶起椅子，走出了审讯室。
  白子文叹了口气，胖警长无意中提及学校，让他心中有些压抑。如果学力测试不理想的话，会不会要从初中，甚至小学开始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操那份闲心。白子文对自己思维的脱线赶到了一丝无力。他就是那种性格，压力越大的时候，反而越容易注意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想到自己和一堆小毛孩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鹤立鸡群般的身高差，也许还要一起唱儿歌一起手拉手做游戏，白子文就浑身不自在。
  要准备考试了呢，补习班那边是完全不用做指望了，可是自学的话也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啊。
  白子文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审讯室，他走进一楼的接待大厅，看见一个栗色长发的女孩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樱桃小嘴微微张着，胸口平缓地起伏。
  铃木由香里为何会在这里？除了在等自己，怕是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于是白子文坦坦荡荡地把铃木由香里推醒，没有一点绅士的自觉。
  “唔……”铃木由香里揉揉迷糊的眼睛，梦呓一般地说道，“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把我的胸围告诉你的。”
  “……”
  过了好一会，铃木由香里才恢复清醒：“白子文同学？口供录完了？”
  “录完了。”白子文说，“你是在等我吗？”
  铃木由香里点点头，“妈妈说我一定要向你亲自道谢，她今天还要值班，不能亲自来。”
  “那个倒是不必了。”白子文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还吃人家豆腐来着。
  突然，白子文心中有了一丝灵感。
  “铃木同学，你现在上几年级呢？”
  “开学后就上高一，怎么了？”
  有戏！白子文按捺住激动地内心，一脸诚恳地说，“是这样的，我是从埃尔共和国移民过来的，因为内战的原因，我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再过半个月，专门针对移民学生的学力测试就要开始了，所以可不可以请你辅导我的功课？”
  铃木由香里睁大了眼睛，“哇，金字塔之国的移民啊。感觉你长得很像东方人呢。”
  “我是中犹混血。”
  “当然可以辅导你，你现在多大了呢？”
  “16岁。”
  “那就应该上高一了，你以前没有接受过一点教育吗？”
  “学过一点，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怎样的学力。”
  白子文其实还蛮擅长解剖和大脑生理的，这是发动能力的基础，但是新界的初高中教育体系中却没有这两门专业性过强的课。他也很擅长建筑力学和电路学，在秃鹫军团里混饭吃的时候，拆装炸弹，定点爆破之类的活可没少干。可如果不考军校的话，这些技能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然而白子文是绝对不想再干回老本行了，所以军校什么的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那好吧，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回家帮你找找我以前的教材和资料，想学习的话随时欢迎你哟。”铃木由香里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速记本和一支笔，写下电话号码后撕下一页递给白子文。
  “那就谢谢了，再见。”
  “再见。”
  铃木由香里向白子文挥手告别。
  白子文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
  她只是一个虚拟程式吧？那我跟她说那么多还有什么意义？真正的铃木由香里可能现在正呆在家里看电视呢，根本就没有和我展开谈话。
  这个见鬼的玄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子文有些抓狂，一声不吭就把我丢进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很缺德啊喂！
  “白子文同学，我先走了。”
  铃木由香里朝白子文挥了挥手，坐进了一辆出租车。白子文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不得不赞叹，真是个美少女啊。如果放在漫画里，这种救命之恩加学习伙伴的展开，一定会发生什么好事吧？
  可是……她的动作好自然，根本没有电脑程序那种惯有的呆滞。
  虽说虚拟现实技术几乎可以做到极高程度的仿真，但是游戏中的npc和怪物依然和现实中的生物有着细微的差别，那是再高明的电脑程序也做不到的完全模拟。
  他闭上了眼睛，世界在他的脑海之中还原成本质的数据流——
  可是，铃木由香里却没有。
  她和自己一样，是这个虚拟世界中的活生生的人。
  怎么会这样……白子文一下子愣住了。
  他没有注意到警察局透亮的玻璃墙中映出一个胖胖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充满空洞的诡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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