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绍言终于还是宣布妥协，带着行李住进了穆奕天的别墅。
  庭院的花园里，清颜曾经用心培育的花，也适时地开出了不同的花朵。穆家因为清颜失踪而沉寂许久的空气，仿佛也跟着消散了。在井绍言住进别墅的隔天，月影带着自己的行李也住了进来。井绍言心里明白，没再去阻止。
  女人一旦固执起来，谁也拦不住。
  庭院里，穆奕天不知何时悄悄盖起了一座花房。透过玻璃花房向外看去，心里似乎也可以莫名地安静下来。此刻，井绍言正安静地靠在玻璃墙上，眼睛落在花园里不知名的地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漂浮在空气里的一抹灵魂一样虚浮。
  门口处，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半眯着眼睛，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该吃药了。”身前，月影立在门边，轻轻地叫他。半晌，却不见他回声。她咬着唇，再一次上前一步。低下头，视线落在男人微微张开眼睛上。“吃药吧，”她半弯下身，又说了一次。朝着他伸开手掌，手心中几粒黑色的药丸赫然可见。
  身下的井绍言蓦然张开眼睛，视线对上她隐含着担忧的眼神。直起身，他拉拉覆在身上的外套。低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药丸上，半晌都没有动作。终于，“啪”的一声，他伸出大掌，狠狠地拍落了她手心中的药丸。黑色的药丸掉落在地上，调皮地向着不同的角落里滚去。
  只一瞬间，月影便红了眼眶。低着头，她看着自己被打的有些泛红的手心。半晌，什么都没说，弯下腰去捡角落里的药丸。井绍言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站起身，狠狠地扯起她行动有些困难的身体。
  “我说不吃，你没有听见吗？”他瞪着她，几乎就要咆哮起来。月影的身体抖了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又是这样，自从她来到别墅，自从她接受了提醒他吃药的工作。每一次，似乎都没有顺利过。她看着眼前的他，似乎比以前更加瘦了。头疼和昏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终于，她还是低下头，“不吃药，你会更难受。”
  井绍言身体一顿，似乎比刚才更加生气了。“不用你管，出去。”他说着，伸手推着她向花房门外走。
  门口，清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绍言，你干什么？她是孕妇。”她说着，有些生气地看他一眼。回过身来，急忙去扶月影。“你没事吧。”她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却被月影躲开。清颜一愣，微微有些尴尬。
  月影低着头，她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们先聊，我先走了。”月影说着，声音掩饰不住有些颤抖。伸手，不忘将剩下的药递给清颜，“他还没有吃药。”说完，脚步有些踉跄一般走了出去。井绍言不发一语，静静地看着她背影。
  她看起来，更加清瘦了。
  “你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她呢？”清颜扶他在长椅上坐下，从瓶子里倒出药丸递给他。井绍言一愣，伸手接了过来。这一次，异常听话地一口吞了下去。闭上眼睛，他有些疲惫地靠向身后，“颜颜，你不懂。”他轻轻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难道要在死之前给她希望，然后再把她打入地狱吗？”更何况，他的心里，暂时也无法接受她的存在。
  她和他，注定要错过。就算想要补救曾经彼此欠下的过失，似乎也没有时间了。
  清颜皱着眉头，眉宇间不由得有些心疼。走到他身边坐下，她伸手替他抚平额上的紧皱。“还痛吗？”她皱着眉头，轻轻问着。井绍言摇头，侧身靠在了她的肩上。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窗外视线里，一片三色堇跃然绽放。那是他在第一次走进花园之后，强烈要求她买来的。后来，也是他一盆一盆细细打理起来的。
  “颜颜，知道那是什么花吗？”他闭着眼睛，声音静静地落在她的耳中。她闻言，视线挪向前方。“不知道。”她眨了眨眼睛，诚实地回答。
  她也是在住进了别墅，穆奕天死里逃生之后才开始在闲暇之余想要种花。对于这些，她真的不懂。”是什么？“她微微侧过头，眼睛落在他有些泛白的脸上。
  “是三色堇。”他在她肩头动了动，轻声回答。睁开眼睛，视线静静地落在窗外一大片三色堇上，微微有些出神。
  “哦。三色堇......”清颜应了一声，轻声呢喃着。伸手替他拉拉外套，两个人之间，是一片沉默。
  井绍言的眼睛眨了眨，再度闭上。
  终究还是不能告诉她，终究这一生，他就只能做她最亲最近的人。
  该承认吗？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因为害怕，一度回避自己的感情。因为太过了解，甚至连一次表白的机会都不敢替自己争取。就连唯一一次整日呆在她身边的机会，也是自己几乎就要走到尽头的生命换来的。
  可是，他还是甘之如饴。不能说又怎么样，她永远无法得知又怎样。他终究还是用自己未知的命运，为自己得到的这样卑微的相处。看看，看看他井绍言多可悲。
  “颜颜，你爱他吗？”半晌，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无波地响起。
  身边，清颜的身体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好久之后，才听见她轻轻却坚定的声音，“我爱他。”清颜低着头，微微红了脸。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自己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紧紧地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那，你爱我吗？”这一次，几乎是没有停顿，井绍言继续开口问。
  “爱啊。”清颜回过头来，几乎是没有思考，一脸认真地说了出来。她当然爱他，对她来说，他比自己都更重要。
  终于，井绍言安静了下来。
  他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答案都是一样的。他起身，侧过身体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颜颜，我也爱你。”
  是的，我爱你，跟你爱我，从来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