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半缘修道半缘君(五)
谢季才不知江子萱心里的想法,见她表情柔和、眼带笑意,暗自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又瞥向转角处,忙提议道:“江姑娘,请与我一同回驿站吧,我见你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一路行来吃了不少苦。不如,先去休息吃些东西,梳洗一番,再换身干净的衣物,明日一同赶路吧!”
闻言,江子萱看向自己的褴褛的衣衫,不禁涩然,这个谢季才说话委实客气,她哪里是风尘仆仆,简直和泥人一般,遂颔首答应。
谢季才喜上眉梢,忙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在一旁领路,又说道:“我已经早早命人备下了衣物和丫鬟,江姑娘若是还有什么要求,大可不必客气,尽管与我说就是。”
想到这些东西都是谢安然授意安排,纵使江子萱有心客气却也不好推辞,又思及他和她已经于三年前定下婚约,她面上顿时发起热来,那平静了十五年的心,不禁怦怦跳动。
幸亏她身上和脸上都遍布尘土,遮盖了她的满面春 情,谢季才自然没有发现她的怪异。她垂了头,小声嗯了一下,全当答应。
谢季才小步的在她旁边领路,一路无事,便闲话家常的说道:“江姑娘真是文静之人!我有一妹,与姑娘差不多年纪,每日里总是吵吵闹闹,不得一刻安静。”
闻言,江子萱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方才,她努力克服自己口吃的毛病,虽然没有多少成效,但好在话语简短,常人自然听不出什么来,权当是她个性腼腆所致。
但,他是谢安然的族兄,难道谢安然没有跟他说过她口吃的事情吗?
转念一想,是了!谢安然是谦谦君子,最是尊重他人、人前人后俱是有礼有节,如何会在背后非议她的缺点呢?
三年多前,他面对她的口吃时,不也能做到毫不在意吗?
如此一来,还没有见面,她对谢安然已经生出了无尽的好感,不仅是因为他对她的帮助,不仅是他对她体贴的照顾,还有那坦然的态度。
她咬了下唇,此刻,用心如撞鹿来形容她的心绪也不为过。她开始猜测着,若是谢安然真的能够坦然面对她的口吃,那她与他成亲后是不是便可以坦然面对这个毛病呢?
而世人,是不是也会如丘聃所说那般,逐渐认识到她本身,及她所特有的才华,不再因为她口吃不通辩技,便一口断定她是无才女呢?
随即,她的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因为太久不见,其实她已经记不清楚谢安然的模样,但就是记不清楚,方能让她如痴如醉的想象。
想象的东西,很多时候比现实更美好,更能蛊惑人心,因为那是带了个人的期盼和好恶。但是,这个道理,涉世未深的她自是没有明白。
她任由着自己沉浸在想象之中,在还没有见到谢安然,在还没有与他成亲时,便对他,对未来有了跃跃欲试之心。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跟随着谢季才到了驿站门口。这驿站,紧紧挨着府衙,修建得不能说是华丽,却也舒适、得体。
还未进到其中,她便看见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衣袂翩跹的走了出来,那男子头戴灰色纶巾、面若冠玉,手持一把羽扇,好不潇洒。
江子萱直直的看着他,熟悉的五官唤起了她的记忆,有个名字到了她的嗓子眼,她却不敢贸贸然喊出来,只怕是认错了人,突生尴尬。
不等她出声询问,她旁边的谢季才便欢喜起来,朗声说道:“安然,你怎么来了?”
说着,谢季才暂时没有顾上一旁的她,径直几步走到谢安然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了也不来找我?”
谢安然的眼睛诧异的看向灰头土脸的江子萱,便将目光收了回去,含笑答道:“我跟着老师前来之地走访高人,听闻你在此地,这不就特意寻来了吗?”
说完,谢安然蹙了蹙眉毛,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领了一个乞人满街跑,不怕被人看见了,有失身份吗?”
谢季才不在意的笑笑,并未解释,只是含糊其辞的说:“这事你莫管,只当没有看见便是!”
说完,他扭头,向江子萱伸手招呼,示意她过去。
江子萱因为隔得远,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方才还一路想着谢安然,如今他竟然亲自来了。是为了她而来,为了她亲自跑了千里而来吗?
立时,她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恨不得要从她的嘴里冲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