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潮起 下
作者:浪迹天涯      更新:2022-02-05 23:33      字数:2109
  在把目光移向别处之前,我们要先讨论一下历史的细节问题。
  很多情况下,历史都是由于一个或几个不起眼的细节而发生了质的改变。例如庚子血夜前一天晚上,慕容垂为了出城杀了司马耽的使者,使石头城全无防备,从而间接导致了司马耽在皇权斗争中的败亡。
  再例如在曾经的历史之中,非常有名的,一个马蹄铁断送了一个国家的故事。
  再美妙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无论何时,运气还是很重要的。
  几乎就在慕舆根和慕舆干两人拟定了名单的三天之后,谢玄的书案上也出现了这么一份名单,只是上面的资料要比原版详细的多,详尽标明了名单上面有些重要的人在燕国都所任何职,家眷情况,薪饷多少。
  这让人不得不惊叹于猎鹰的效率,也让谢玄最近对这些大笔花费极为肉痛的心情有了那么一点缓解,毕竟这钱花出去还是值得的,尤其是在对谍报这个行当还没有广泛注意的时期。
  有时候,提前一步得知的消息,在某种意义上讲,可以决定许多事情。
  但是显而易见,现在并不属于“有时候”所指的范围。
  谢玄嘴角现出一丝苦笑。若是早些知道府库亏空到如此境地,他也不会在起初的两万军马之后继续招募流民,训练骑兵。虽然眼前是个突袭河北的绝好机会,但新的轻骑训练时间还短,几月之内万万不能上战场,否则得不偿失。
  “我已经给在许昌的夏侯彝发了军令,让他去河北相机行事。”王徽之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犹疑,出言道:“让他自文石津渡河,去汲郡,黎阳二镇劫掠,我们水军在河中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愿如此。”谢玄想了想,无奈点头。
  “我们今年组织屯田的时候用了深耕法,应该会有些好的收成,”王徽之也只能这么聊以**:“只要最近这几个月平平安安的过去,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谢玄叹道:“这次倒是难为夏侯彝了。如今河北必然戒备森严,想乘机掠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王徽之也有些沉默,又是一次豪赌,赌赢赌输在此一举。想到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他们眼中是盗匪出身的夏侯彝身上,他就觉得有些讽刺。
  谢玄拿起笔,蘸了些朱砂,在书案上那份名单上面飞快的划着一个个的人名,时不时停下来思索一会。
  “燕国的河内太守慕忽也是慕舆氏的人?”他看见一个人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
  “应该是。”王徽之回答,“我听说慕舆氏族中有一支怕了慕容氏族的猜疑,加之也向往汉人风俗,于是改姓慕。”
  “只可惜他们不姓慕容。那么乱起之时,我率军从豫州渡文石津,刘牢之引一支军马从河东东进,两路攻邺城,可否?”
  王徽之反问:“幼度为何如此肯定燕国要起内乱?”
  谢玄笑道:“这道理实在是简单。慕舆根性格木强,眼里绝对容不得沙子,且此人在燕国也算元老一级了,如今手中却没有实权,肯定不满。鲜卑人虽然表面看上去非常强大,实际上不同部族之间的内斗十分激烈,于情于理,慕舆根都会跳出来,只不过我们不知道他到底会什么时候跳出来而已。”
  “如果我是他,就会最近几日跳出来……毕竟现在人心不安,作乱成功的可能也要大一些。”
  王徽之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有人递过一封公文:“大人,陈留来的的加急文书!”
  陈留算不上是前线,怎会有加急信报过来?他看着谢玄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当他看到这封公文之时,也不由惊诧莫名。
  近万流寇围城?
  怎么会?
  联系起了日前在徐州经过所见种种,他立时恍然。
  谢玄握紧了手中的镇纸,一字一句的森然说道:“既然他们这么想玩,我就去奉陪到底!子猷在淮南主持政务,明日我就启程,带五千军马去陈留会会那些‘流寇’!”
  ※ ※ ※
  远在许昌镇守的夏侯彝接到快马加鞭传来的军令之后,脸色立时变得古怪之极。
  他本来就是盗匪出身,若论指挥大军打仗,他也许不是那么在行,但这带人打家劫舍的功夫确实是一点也不差的。可是无论如何,这并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他也一直对那一段讳莫如深,手下人更是绝对不会提起这段往事。但现在,居然接到了如此荒唐的军令。
  这书信上用的措辞十分隐讳委婉,不会让他感到面子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但是军令毕竟是军令,不是蒙混一下就能过去的,而且,这份军令的内容让他也有些浮想联翩。
  去河北掠地?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燕国新丧国君,新皇帝又是个小孩,就连他这个粗人都知道鲜卑人不可能不在边境上陈兵防备。弄不好,去河北反而会撞上铁板。
  难道豫州钱粮已经窘迫到如此地步了?那么谢玄会在豫州呆多久?若是他没有个象样的解决办法,如何立足?如果这样下去,刚刚通过练兵屯田积累起来的一些民心就会变成怨气。
  民心易变。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机会就要来了?夏侯彝的心在突突乱跳。倘若谢玄不得不退守淮南,这意味着淮北河南这五郡之地都可能成为他的势力范围!
  如果他从现在开始就为叛变准备的话,这并不是不可能。
  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说现在他的手下都是北府兵,不可能和他一心一意,也不说豫州在谢玄手上和在他手上绝对不同,若是在谢玄手上,就有稳固的后方支持,若是在他手中,就是两面受敌。就说谢玄当时虽然用计迫他投降,毕竟也对他有了知遇之恩,这忘恩负义的事情他作不出。
  既然如此,河北总是要去的,还是把上面交待的事情做好才是正途。夏侯彝看着屏风上的地图盘算半晌,才转过头去,吩咐从人:“备马,去何将军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