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知
作者:
西新桥 更新:2022-02-05 23:29 字数:2219
慕容冲死命挥舞手中的鞭子,在他跟前,(西)燕军里但有前冲得慢些的,均被他抽得哇哇乱叫。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剩下狰狞与疯狂,还有一双嗜血的眼睛。
这一轮猛攻已然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城头上、城墙边,燕秦两军的尸首堆得满满叠叠,护城河水也变得红彤彤一片,昭示着这场恶斗是何等惨烈!
慕容冲亲自站在护城河边督战,(西)燕军也算是发了狠,数次登上城头,几乎就要得手。危急时刻苻坚披甲持剑,亲身杀上城头,连斩数名燕卒。秦军士气大振,舍命反击,终将燕人赶了下去。
如是者几次下来,(西)燕军士气开始沮落,畏缩不前。慕容冲暴跳如雷,兀自不甘罢手,便听得骂骂咧咧声四起,不少(西)燕将士看向慕容冲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慕容恒、慕容永跑上前劝慕容冲暂退,却被慕容冲扬鞭抽打,悻悻而退;高盖又去,竟被慕容冲踢了个跟头,狼狈而逃;韩延傻傻立在一旁,全不敢动。
段随见不是事,只怕再打下去吃亏太大,一横心,冲上前死死抱住慕容冲,撒开腿就往回跑。一路上任凭慕容冲乱踢乱吼,只是不理。
那边厢慕容恒、慕容永不失时机击钲鸣金,(西)燕军潮水般退去,凡路过段随身侧者,皆投以敬佩、钦仰之目光。
长安城头之上,苻坚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一跤跌到。众人赶忙扶起,但见他身披数箭,血流遍体。。。
。。。。。。
慕容冲悲愤难消,攻不下长安,那就拿长安周遭泄恨。(西)燕军纵兵大掠,方圆百里之内,连山谷、偏乡都不放过,逢人就杀,见物就抢,完事了再点火焚屋,可谓鸡犬不留。
自慕容冲以降,(西)燕军上下做起这杀人放火的事来,个个精神抖擞,熟门熟路。段随看不下去,颇是劝了几回,莫说慕容冲置之不理,其余人也只是耸耸肩,哂笑而去。
本就郁气冲天的关中百姓愈发恨绝(西)燕军,自发投奔长安的“义士”络绎不绝,数十座坞堡联合起来,组织人手往长安送粮。
。。。。。。
(西)燕军杀人盈野,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长安城坚固依旧,且秦军时常出城发动偷袭,杀伤(西)燕军之余,顺便接应来投的义士与粮队,直恨得慕容冲咬牙切齿。
这一日又有一伙秦军趁夜出城,到渭水边接应一队粮船。结果段随正好率部镇守附近,半夜里刘裕闲着没事带人沿河巡弋,撞个正着。段随遂领军而来,一阵风杀散秦军,夺走粮草,擒下不少俘虏。
其间有两个俘虏跳将起来,大喊自己乃是慕容暐心腹,有要事禀报皇太弟慕容冲。段随倒也不敢怠慢,亲自将两个送至阿房城。慕容冲召来一众文武,仔细问询。
原来苻坚亲手杀了苻锦与瑶儿,既恨且苦,脾性大变。宫中便放出话来,说是天王改了口风,有意要动长安城中的鲜卑人。长安城里本就群情激愤,这一下点了炮一般,几日里群殴、打杀了不少鲜卑人,皆弃尸街头。
慕容暐等一众鲜卑贵族吓个半死,忙不迭聚在一起商议,左思右想,觉着事到如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上一搏。大伙儿议定,先设法与城外(西)燕军约好日子,然后汇集城中三千余鲜卑人冲击长安西门,开门迎(西)燕军入城。
这两个俘虏正是慕容暐派出来的心腹,身携慕容暐亲笔函及信物,今日混在秦军队中,果然成功将消息送出。
“好好好!”慕容永第一个叫了起来,摩拳擦掌:“果真如此,长安指日可下也!”
慕容恒趋上一步,笑道:“一朝迎回陛下,我等皆可回去河北故乡,快哉!”
殿中叫好声不绝——除开少数慕容冲在平阳的旧部如韩延、高盖等,其余人皆兴高采烈,一个个脸上写了“跃跃欲试”四个大字。
上首慕容冲神色不变,眸子里却有一道寒光快速闪过,并不为人觉察。
这时刘裕的嘟囔声响起:“对对对!快快破了长安,接回清河公主,兄长与我便能离去。这关中可待不下去。。。腌臜透了!”
慕容冲的眉毛不自禁蹙起,目中寒光愈盛,冷冷道:“你等忘了前番秦人设伏的事了么?焉知其中是否有诈?”
说到这里,慕容冲特意瞥了眼站在殿尾的杨定。苻坚杀了杨定全家,大伙儿自然不疑杨定还会反复。杨定又是仇池王族,近日不少散居关中的仇池旧部跑来相投,倒也有些兵力。是故慕容冲封了杨定一个官职,一并参与朝事。
杨定神色木然,似乎浑没看见。这时慕容永上前一拍他肩膀,叫道:“你且说说,这里头会不会有诈?”
“呃。。。”杨定支吾半晌,喃喃道:“苻坚方寸已乱,多半没这么能耐。。。”
“就是!”慕容永哈哈大笑:“前后不过半月,他苻坚怎会使出同一条计谋?真当我等蠢笨如猪么?”
慕容冲闻言,神色一冷。韩延见状,忙不迭跳出来插话:“还是谨慎些好。岂不闻,兵者,诡道也。。。”
韩延话没讲完,段随大步跨出,高声道:“机会难得,岂容轻易舍弃?要我说,到时候大伙儿机灵些,看清楚城门口确实是我鲜卑人驻防,便遣死士先入,大军随后,那就万无一失!此役,便由我段随先登!”声音洪亮,却盖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慕容恒、慕容永等殿中大多数将领纷纷叫好,连高盖也在那里点头。韩延还想说话,却哪里有人理会他?
慕容冲面色明显不悦,可终究难违群意,沉吟片刻,只好点头答应。大伙儿又商议一番,各自散去。
。。。。。。
昏黄的烛火将殿内两道身影拉得狭长、朦胧。慕容麟佝偻着身躯,垂头低语:“殿下放心,慕容麟在长安城里颇有几个靠得住的旧知,定能将信儿送至苻坚处,决计坏不了事!”
“好!”慕容冲的声音冷冽如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天下虽大,唯殿下这里才有我慕容麟立锥之处。坏了殿下的事,就是坏了慕容麟自己的性命!”慕容麟的头垂得更低了:“日后攻入长安,那几个送信之人。。。”烛火照在壁上,依稀看到他手掌如刀,架在脖颈处狠狠拉过。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