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灵属于灵芝一类，但不是普通的灵芝，一般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是这个道理。小乌灵最喜欢在悬崖上刨洞栖身，你站在这里往下看，看见了吗？迷雾之中的亮光？”
  尹小葱摇了摇头，除了迷雾，她什么都没看见。
  “看来，肉眼确实较为迟钝。”说着，小鬼一把搂住尹小葱的腰，纵身跳下悬崖。风在耳边嘶吼，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道，“瞧你，头发都立起来了---”
  “你不也一样---”
  “是吗？那就糟了，我可是堂堂地府阎王，要不，你帮我压一压？”
  “你---”
  尹小葱不禁想笑，就跟稻草似地往天上飞，怎么压？
  “好了，到了---”
  ——
  两人踩在松树上，尹小葱盯着拇指大的洞口，怀疑小鬼在逗她玩，这么窄，怎么爬进去抓小乌灵？
  “你抓稳了，我进去看看。”
  “这么小，你怎么进去？”
  “傻了吧你，我可是鬼，区区变幻之术，难不倒我。”
  于是变成一条蛇，钻进洞内，恰是这条蛇，让尹小葱想起来多年前的一桩事。那时，她还没能化为人形，老有蛇在她身上吐泡泡，她非常嫌弃，可又无法制止。
  有一天，小鬼来到她跟前，对她说：
  “不如，我将你挪去我府上，放床边养着，蛇找不到你，自然没法亲近你。”
  她拒绝了，说要守着九阳使，不愿去太远的地方。
  小鬼只是笑笑，告诉她，她要是改变了心意，随时可以告诉他，他还会再来。
  小蛇再钻出来，口中含着光芒夺目的小乌灵。
  尹小葱取了小乌灵，见小鬼恢复原型，便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复活他？你不怕他活过来以后，继续对付你吗？还是说，你太过自负，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也不屑于去想？”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没有远见的人吗？只是我若不帮你，你怕是这辈子都会念着他，恨着我。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成全你，遂了你的心意。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我打不过他，你记得，要保护我啊，尹姐姐——”
  “想得美！”
  堂堂阎王也需要她保护，开什么玩笑？
  小鬼将她带回悬崖，说：
  “我就帮你到这儿，我得回去好好布置一番。他若是活过来，肯定会来找我。我还想好好活着，怕你回心转意的时候，找不着我，那就麻烦了。”
  “谁会回心转意？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唔——”你！
  又敢偷亲她！
  尹小葱抬手要打他，他连忙跳出去五步远，看着气急败坏却也红透了脸的尹小葱说：
  “何必这么吝啬，就当是报答我好了。我帮你找到小乌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想走！回来！”
  尹小葱几步冲上去，揪住小鬼隔壁，一拳砸过去，无奈最后还是在瘦削的面庞前停了下来。刹那间，泪花又忍不住向外蹦哒。
  那是赵承郞的脸，那怕是此时，她还是心有不忍。
  如果她什么都记不起来，那该多好。如果她只是赵承郞的妻，如果赵承郞只是赵承郞，她便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哭什么呀，我还活着，乖，不哭——”他替她拭泪，温声哄道，“你要是想我了，大喊三声赵承郞，我就会来。当然，你要是不想见我，就忘了赵承郞这个人，或者名字，永远也不要提起它。”
  “我——我恨你——”尹小葱哭着说，“你总是这样，做了一堆的坏事，然后装作温柔的样子，说着安慰我的话，好像你真的很在意我一样！你如果真的在意我的感受，你为什么要杀孤山？”
  原本，尹小葱把他当朋友，便是因为孤山之死，两人彻底决裂。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试图掩盖真相。
  “原来，你始终放不下，如果我告诉你，孤山是受九阳使之命，来行刺我，行刺不成，反被恶狗要死，你会信吗？”
  “不可能！兄长说过，要光明正大地取代你，他不可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小鬼叹了口气，道：
  “就知道你不会信，算了，谎话说了太多，你不信我也正常。可是尹姐姐，纵然孤山时刻伴你左右，与你交情颇深，你也不该忘了我对你的好吧？我吃过你做的最难吃的饭菜，替你包扎过最深最长的伤口，见过你哭得最难看的样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尹小葱别开头，刻意压低声音说：
  “一些琐事罢了，谁会记得这些？再说，那时，我只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小孩——谁会想到，你是老不死的阎王，老掉牙的祸害！”
  当时不曾留意，现在才知道，他别有用心。比如吃饭的时候故意弄掉筷子，说筷子脏了，骗尹小葱用自己的筷子喂他。比如乘巡逻松散之际，钻进尹小葱的被窝，还说什么被鬼差奴役，受不了了来她这边躲一下。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偏偏要来招惹她。
  “有些话，我本不想现在说，但我又怕，我这一走，你见了九阳使，更不会想听我说了。那时，我迎娶地狱白芍，不为别的，就想试探你，会不会觉得落寞心疼。可你却因此，断定我是薄情寡义之人。白芍后来死于你手，我一直想问，你杀她之时，是否存了一份嫉妒心？我知道，你与白芍交好，虽不似亲姐妹那般，却也交心过，对吧？”
  尹小葱咽了咽喉咙，说：
  “我记得，你走进来，看见她死在我手上，你很愤怒，还打了我一掌，断了我两根肋骨。我们曾经确实交好，可那是曾经。我不知道，一个长不大的小鬼哪里好了，值得她不惜一切。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说要跟我同归于尽。”
  “看来，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怨你。”
  “她待我不好，待你却是用了真心的。你辜负了她，她却恨透了我，什么狗屁逻辑！我从来没求你爱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可惜，白芍想不透，估计她曾经也理智过，后来失望多了，也就开始偏执了。
  “是我的过错。我走了，你好生保重。”
  终于，化作一缕烟，不见了踪影。尹小葱看着空空如也的山林，哭出了声。
  “赵承郞，你个混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和我成亲——”
  为什么，一场梦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境？
  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