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
菜园子里种花 更新:2022-02-04 10:56 字数:3202
她点齐了秦王给她配备的所有武士,腰里别上自己小镰刀。大手一挥,颇有千军阵前,挥斥方遒的气概。浩浩荡荡就开到了外城清秋阁门外的巷子口。
又大手一挥,命令一部分武士先进去清场。估计秦王出行都没她这么嚣张。没办法,她惜命啊。
人种,在普通人眼里,已经不能算人了,只是一个播种的工具而已。
这些武士的身份可不得了。那是王府的亲卫,寻常官员看见了,都得陪着小心。
他们就更不会把那些人种放在眼里。一阵踹门砸窗,赶羊一样把清秋阁里的所有人,连同使女老妈子,都给塞进了一间大屋里。叫来负责看守这些人种的兵士,将那间大屋团团围住。
又叫爸爸桑拿出花名册一一查对过,确定一个闲杂人等都没落在外面,这才开门请齐佳进来。
齐佳大刺刺进了不大的厅堂里,捡个座儿坐了。
爸爸桑正要去冲茶。齐佳摆手:“不用了。我就是闲的无聊,过了听听曲儿的。”
爸爸桑面露难色:“这个……”
齐佳一个眼神,旁边的武士就往前耸,吓的爸爸桑连忙改口:“小的这就去叫人。”
两名武士押着爸爸桑去了,一会儿功夫就将曲流觞带了进来。
好些日子不见,曲流觞还是那么瘦,衣裳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只是比上次干净些,头发顺滑的披在脑后,眼睛里还是茫然惶恐。
看见齐佳,那惶恐更甚,浑身都颤抖起来,牙关咯咯直响。
齐佳心里暗叹,这人得被女人怎样折磨,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她根本就忘了,现在是男装。正常人看见她都雌雄难辨,何况一个疯子。
曲流觞远远的跪倒在地,将身体匍匐着,不敢乱看。
不见他,齐佳一腔愁闷无处宣泄。见了他,心有万言又无从开口。
曲流觞是政治犯,这里的武士都是他的仇人。齐佳要是对他好,只怕就成了他的催命符。秦王那一关就过不去。
上次不过偶遇,王妃就已经来打探她的口风。要是她当时说认识曲流觞,恐怕曲流觞早人间蒸发了。
其实齐佳只猜对一半。秦王要ko一个阶下囚,根本不用找理由。他之所以没杀曲流觞,是因为齐佳是从辄师来的。她当时带着的唯一的弟子,翁少言是辄师人。
如果因为齐佳帮了曲流觞而杀他,显得秦王小肚鸡肠,不能容人。
所幸,齐佳又只是接济一下那个落魄王子,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秦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给齐佳面子。
如果齐佳先拒绝了秦王,却转头对一个阶下囚意动。秦王不连她一起咔嚓了,都对不起他的封建社会身份。
她有些后悔这么冲动的跑一趟,可既然来了,倘若不做些什么反而不美。
她让自己做出一个高高在上的姿势,垂着眼皮望着跪伏在地的曲流觞:“唱个曲儿来听。”
曲流觞颤抖着开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的声音颤抖的不成调。可是,齐佳却愣住了。
这首《蒹葭》出自诗经。这是继《秋风辞》之后齐佳听到的又一首后世流传几千年的诗歌。
陆游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虽是两个世界,可那些千古绝唱总会假以妙手,展现在世人面前。只是各有增补罢了。
齐佳相信,昨天有《秋风辞》,今天又遇《蒹葭》,以后一定会遇见很多熟悉的诗词。
说不定还能遇到某一位和古圣先贤一样的人物。那样的话好像也不错。
如此想着,齐佳胸中那一团粘稠的乡愁,才稍稍化开了一些。
曲流觞终于磕磕巴巴把一曲《蒹葭》唱完。
齐佳回过神来:“赏。”
有武士扔了一锭银子过去。曲流觞却哆嗦着,也不知道是不敢捡,还是不知道捡。看的齐佳都有些不忍心,心说自己闲的没事,大动干戈的跑来吓唬他干什么。
可是,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走这一趟。齐佳招过来爸爸桑:“好生看顾着,下次要是再把曲儿唱成今天这样……”她眉毛一挑,冷哼了一声。
爸爸桑立刻吓地磕头如捣蒜:“小的一定尽心看顾。”
齐佳心说,果然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方式好使。真要齐佳说出个子丑寅卯吓唬人的办法,她还真词穷。
那杏花雨,桃花红的酷刑,也就电视剧里那个复姓公孙,名策的能想出来。
齐佳心情美丽的离开了清秋阁,往造纸作坊去了。那些工人对于工序已经掌握的相当纯熟,齐佳还天天去那里晃悠,一是为逃走做准备,二是找个建豆制品作坊的地方。
豆制品厂也需要很多水。齐佳边顺着宝靖河往上游溜达,心里还庆幸,幸亏这个时代没有环境保护法。要不然临河建厂,她心里那关都过不去。
初冬天短,齐佳溜达了一圈之后,已经夕阳西斜。正准备回去,远远来了两匹快马。
马上人看见齐佳,翻身下马,高声道:“前面可是齐先生?”
齐佳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因为距离远看不真切,望向身旁的武士:“那是谁?”
武士道:“汾阳刘彻。”
齐佳差点一头栽倒:“谁?”
武士对齐佳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于是说的更详细一些:“汾阳世族,刘家的九公子,刘彻,字汉武。”
齐佳只觉得天空中鸦鹊齐飞,脑子里钟鼓铙钵,丝竹管弦乱纷纷响成一片。还能更狗血点不?能不?能不?
刘彻,字汉武。
额滴个神呐,那东汉光武帝刘秀表字什么?
“他是不是有个侄子叫刘秀?”
武士摇头:“这倒没听说过。”
那边,有武士已经带着那人走了过来。
齐佳一看,顿时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这个叫刘彻的,竟然就是昨日和自己斗字那个青年。
刘彻看见齐佳顿时喜上眉梢,拱手道:“先生让人好找。”
齐佳不解:“你找我做什么?”
刘彻道:“说来话长。在下昨日被先生才情折服,不知不觉竟然在抄书房站了半夜。今日一早,同僚们来应卯,很多都和在下一般。
大家想要向先生请教,可是问了宫卫,才知道先生一早出门了。所以,就推举在下来寻先生。”
“刘先生客气了。俗话说,教学相长。我是很愿意和大家切磋的,只不过近日杂事甚多,恐怕要令诸位失望。”
“哎呀,这可怎么好?”刘彻果然有些着急。想了想:“请恕在下莽撞,先生可否方便告知,您有什么事情要忙,或许在下能替先生尽一些绵薄之力呢。”
“这个……”其实齐佳就是随口搪塞刘彻的。她就是气昨天那些酸儒的态度,故意吊着他们。
昨天那幅百寿图,她没写完,想也知道他冲的是剩下的几个字。齐佳没想到自己还歪打正着了。这要不让他们着着急,一个个眼高于顶,还以为除了他们天下无人了。
刘彻看齐佳不肯说,也没办法。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也没问出那剩下的字怎么写。
文字之宝贵,千金难买。这空口白牙的,还真是不好求教。
齐佳知他心思,故意不说。她可算明白了,上赶着不是买卖。传播文化技术也是这样。
她看抄书费劲,给他们弄个活字印刷,还要给自己扣顶不学无术的帽子,就差说她侮辱圣贤文章了。一帮不识好歹的玩意儿。不是看不起女人吗?且琢磨去吧。
齐佳带着大队人马回城,刘彻和他那个小厮儿骑马在后面跟着。
这个世界男人缺,但凡出门带着小厮儿,而不是带着使女的,家庭背景都不一般。
想想也是,要是一般人,也读不起书,更进不了藩王府做座上宾。
深陷此地,齐佳那不愿意逆向运动的脑神经,也不得不去考虑一点除了那些故纸堆以外的事。
有朝一日自己离开了,留下翁少言虽然有他丈母娘照应,但男子成家立业,怎能全靠妻子。那不成吃软饭的了?
眼前这个刘彻,想必身家不凡,要是肯看顾翁少言一些,必定对他裨益良多。
齐佳想了一路。还真给她想出一个办法来。
秦王上京,本来是要带翁少言一起去的,那小子忽然闹肚子。眼看着就消瘦了下去。
秦王走后,养了好久才养好。谁知身体弱,跟着齐佳出了一趟门,又感冒了。
又病了七八天。齐佳都不敢带他出来,生怕再有个闪失。这年头,感冒会死人的。齐佳感冒了一场,足足病了四十多天,可是不敢大意。
可那小子黏人的很。齐佳不带他出门,他就跟红眼兔子似的。长此以往,一个男汉子可怎么是好。
正好,把他塞书局去干活儿。有自己和刘彻对赌在前,估计没人会小瞧他,顺便也让他接触一下他的本土文化,锻炼一下社交能力。将来才好安身立命。
齐佳拿定主意,回承华殿。只见一个年长的侍女迎了过来跪倒在地:“老奴见过先生,给先生磕头。”
旁边的侍女就来赶她:“惊扰了先生,你有几个脑袋?”
那侍女连连磕头,就是不走:“先生,求你救救大小姐吧。”
“等等。”齐佳制止住拖拉那侍女的人,问道:“大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