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托腮想事，罗怀秋在旁边撞撞她的手，“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云霁看着他，他嘿嘿一笑，“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在想日后的事。可是我奉命一定要把你们母女三人一起带回去的。你这一想我就要倒大霉了。”
  云霁抿嘴，“我不会拖累你跟杜先生，我要做什么也是自己承担。”
  罗怀秋有点过意不去了，“我、我......”
  “没事，我习惯了。他一直就拿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的。”云霁眉间一抹无奈。
  眼见呼延浩进来，两人闭上嘴巴。
  “诸位，国主分身乏术，说实在是怠慢了贵客，还请见谅。”
  云霁摆手，“一家之主尚且忙得不可开交，何况你家国主。”
  早早晚晚一岁半了，口齿清晰，拉了大人陪她们游戏。骆三和罗怀秋现在正在陪玩，云霁把可人的情况说给骆三媳妇听。
  “总之，太后是个相当厉害的女人，在她的羽翼下，你就放心好了。不然，我也不敢把她放那里的。”
  “你都说厉害，那肯定是非常厉害了。相公也说没事，还把婆婆都送去了。我放心！倒是你，早早晚晚的爹可不会容得你继续在外闲晃了。”
  “嗯，我知道。”
  这几日，呼延浩代替纳真待客，十分周到尽心，要马给马，要车给车，要人也给人。
  云霁问起圣教的事，他也把一分为二的事说了。
  投桃报李，云霁便也说了刘香的事。如果她没有料错，一旦实现了西陵王想要的和谈休兵，这呼延浩就是西陵常驻炎夏京城的使臣了。所以，她也就坦言相告。
  果然，呼延浩听到刘香住到青楼，还时时有入幕之宾的时候，一脸的铁青，“那个不安分的女人!”
  云霁心内大呼痛快，她其实很赞同刘香的所为。只是，自己一贯眼界太高，真正能入眼的人少之又少。就算真遇上了，又觉得对方要付的代价实在太大。天子之怒不是任何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其实一路走来，能入云霁眼的男人一共就三个。李谪不消说了，自小的魔障。还有个叶惊鸿，也是心头的一个痛处。第三个就是骆三，两人之间，是至交是知己。彼此都不想破坏这份感觉。于是都退回到该呆的位置，绝不越雷池半步。
  所以，她生命中的男人倒真的是少之又少。
  “爹爹，那颗是什么？”早早伸手指着天上的星星问。
  “那是织女星，那一颗是牛郎星。”
  晚晚点头，“知道，干娘讲过。”
  嗯，想来是骆三媳妇给她们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牛郎织女，一年才得一会呢。
  对于和谈的事，云霁其实并无疑虑，李谪也是这个想法。炎夏也经不起一场又一场大战的消耗，能逼退屡屡入侵的西陵，能让各国知晓炎夏实力日渐壮大不敢再以往日眼光视之也就够了。如今还是不打对大家都有利。只有宇文单乐那个家伙才想打。不打他凭什么掌控兵权。这事，交给他侄子去烦心好了。
  嗯，纳真虽然比自己还小三岁，但的确不可小视。还有南越宗烨，也都是一时龙凤。都是李谪的对手。
  两个女儿看了会儿星星，开始打起瞌睡来，云霁一手一个抱了进去放床上。
  “叩叩叩”有人敲窗，云霁已然听到了脚步声，过去开了窗户，却是区正清，蹙眉，“你做什么？”
  “国主有请。”
  云霁看眼两个女儿，旁边住的罗怀秋和骆三已经过来，骆三说：“我陪你去，罗怀秋你看孩子。”
  “凭、凭什么是我看孩子啊？你在这看着孩子，还可以搂着老婆。我陪小方去。”罗怀秋气道。
  “罗怀秋你留着吧，骆三和战事无碍，他跟我走这趟比较合适。”云霁知道那日怕吓着孩子，西陵王并没有真的让她看到战争的惨况，如今深夜相邀，则定然是要用那些来打动自己了。自己身上有西陵的血，可以站到西陵立场，罗怀秋则不然。
  西陵王定然是要留下妇孺为质，罗怀秋功夫好，留下保护不成问题。
  既然云霁也说了，罗怀秋并不再坚持，那两人便随区正清出去，上了准备的良驹一路奔驰。路上和西陵王以及霍达等人汇合。
  “去哪里？”云霁问纳真。
  “当日你炎夏军队曾一度打到离我王城二百八十里处，那一仗虽不是方将军你指挥的，但险些损及西陵根本，咱们就去那里看看。”
  那一仗云霁是侧翼，只在炎夏境内策应。她本来不明白李谪为何命她主力转侧翼，现在看来，他也是当时良心发现，没让她真的铁蹄踏上西陵国土。那个时候，杀红了眼的士兵可不是善茬，有时候主将也无法压制。如果那一仗是自己指挥，今日看到这片土地，云霁必定心如刀割。
  “这里原本是富庶绿洲，人口众多。可是自从那一仗之后，劫后余生的子民都不敢再停留此处，纷纷迁徙他处。方将军，你看看，这里的土都还带着血色啊。那是我西陵子民的血啊！”温文的纳真此时双眼赤红，手里捧着挖出的土，直如野兽一般。
  如果罗怀秋在此，万一说出一句‘是你们自找的’来。那可就是火上浇油了。云霁也是一年的沉痛，骆三脸上也是沉重。霍达一向淡漠的脸上也是悲戚之色，连云霁有几分轻视的区正清亦是悲愤不已。
  云霁也蹲下，用手抓了一捧土，要说那土是血色的不尽然，带一点红色，西陵人认为是同胞的血染红的也无可厚非。不说这个，仅从眼见的残破景象可以推测出当初那一仗的残酷来。她从书上读到过，这里曾是西陵十分之富庶之地。
  “好，我与你联手，扑杀宇文单乐。”云霁放下泥土，看着纳真说。
  纳真伸出一只手，云霁也伸手在空中与他击掌为约。
  不能说想报复、想继续打仗的就是宇文单乐一人。但是他是领头的，而且西陵的平民年复一年的打仗的确是不希望再打了。难得西陵王也愿意息了刀兵。到时候宇文单乐死了，西陵王大权在握，大部分的子民肯定是跟他走的。那少数顽固分子，也是群龙无首，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既然定了盟约，云霁与纳真回去后便一同商议。
  “嗯，这个人显然是不能杯酒释兵权的，而且，一向在军中威望颇高。要杀他，得捏造个名目才行。”
  纳真颔首，“是啊，而且他身边有不少心腹死士，当初在炎夏如果不是有意将你家陛下和本王的军，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束手就缚。何况现在还是西陵，他掌权十多年，故旧不少啊。就连霍达，也曾受过他大恩，圣教也有不少人念着他的好呢。他只答应各不相助，这还是为了能息刀兵。否则难保不暗助王叔。”
  “你倒是挺放心他的，就不怕他泄密或者干出义释曹操的事？”
  “他不会，他是君子，纵然难以取舍，但只要有了决断就不会因个人而损及大局。关云长放曹，那是因为曹操当时不能死，不然三分不能成。是诸葛亮明知他会那样做故意安排他去守华容道的。否则大可换人去守。本王可不能放虎归山，霍达没机会乱来的。”
  云霁点头，这样虽然少了一大助力，但也少了个阻碍。
  “你为什么找上我？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助你？”
  纳真笑笑，“我找你，是因为你心底其实有愧，你同我一样，于公于私都希望两国永息刀兵。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希望到时你能着女装，助我杀他。”
  “你——”云霁怒目瞪着纳真。第一个缘故她想到了，第二个倒真是忽略了。她还是西陵圣教之后呢。
  纳真退后一步，看着她，“说起来，咱们也算沾亲带故。有数位圣教公主嫁入王室，咱们血缘还是挺近的。”
  “你怕我动手打你啊？”云霁挥挥拳头。
  “有点，旁人肯定不敢打我。可是叫你打了，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你来头大嘛。”
  云霁一记扫堂腿过去，纳真被绊倒地毯上，苦笑着爬起来。
  “说了大家是亲戚嘛。”
  “不是亲戚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说，你要利用我的样貌做什么文章？”
  纳真看自己离云霁远点，一样会被打到，干脆凑了过来，“你家陛下用来捉王叔的飞天舞阵其实源自圣教。你的样子，西陵人不认得，他们只认得那个丑陋面具。所以，我想你与圣教中众人一道修炼最精深的阵法，然后用阵法扑杀他。到时候我自然会逼得他先动手，那他就是谋反，我是自保杀人。又有在西陵信众众多的圣教支持，国人奈何我不得。”
  云霁恍然，“所以，你一定要区正清掌圣教之权，不但是为了以后，也是为了此事。”圣教的遗训是不得介入国事。
  “还千方百计把我逼到西陵，然后答应跟你合作。”自己武艺高超，而且本身就是圣教后人。
  云霁伸手拍拍纳真的肩膀，“枭雄！我会记得提醒我家陛下多多小心你的。一直以来，你隐藏的够深啊。炎夏也只知宇文单乐，而不知你纳真王才是最厉害的人哪。”
  “轻点，你下手没有轻重，我可禁不起你拍打。”纳真把云霁的手推开。
  “咱俩是一辈的么？”云霁问。
  “是。”
  “那你叫声表姐来听，我就不对你动手动脚。”
  “大美人动手动脚本王其实一点不在意，可是表姐你的这种动法，伤筋动骨啊。好表姐，你千万别再踢我、打我了，拜托你！”纳真朝云霁作揖。
  “嗯，乖表弟，咱们这次合作以后，还是各自在彼此立场上。到时就别怪我不讲亲戚情分了。”
  纳真盯着云霁，“你心头还是偏向炎夏。”
  “废话，我是在炎夏长大的。你心头还不是偏向西陵。所以我说我们有各自的立场。”
  纳真忽然深深看她一眼，眼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云霁没有看清。
  “你若不想回炎夏，可以留在西陵。”
  “你想留我跟我女儿为质，当我不知道么。”
  “一开始是的，可是现在我不只是想利用你。”纳真认真的说。
  云霁回视他，“我相信你没说谎，但也不是没有利用的意思在里头。只要我跟早早晚晚在这里，他就多一分掣肘。就算我在这里能过安乐日子，也不会留下的。他毕竟是我女儿的爹，我不向着他，难道向着你这个远房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