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作者:
一路暖阳 更新:2022-01-30 17:52 字数:4547
殷烈一进前厅,便问他父王在哪儿。
家丁回报说刚进了内院,殷烈立刻又走去王妃的院子。
安平王正跟王妃说着话,听见外边刚报说“小王爷来了”,殷烈已经一头撞进来,也没跟他爹娘行礼,直接开口就问:“娘,你告诉我,贝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妃微微一愣,明知他这一问只怕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转头看向安平王。
安平王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是跟你娘说话的口气吗?”
殷烈强忍一忍,索性跪倒在地上,说道:“那好吧,是儿子无礼了!但儿子出征之前,曾一再恳求娘好生照顾我妻子,娘当时也是满口答应,却为何……我刚一出征,娘就逼得贝儿逃离王府,而且……还假传讯息,说贝儿难产而死?”
王妃见他人虽跪在地上,瞅着自己的眼光却充满怨恨,心中不由得一片冰凉。
安平王自两年前回京养病,已经从妻子嘴里听说过这件事情,所以并未感觉惊讶,只是微微皱眉没有言声。
王妃势逼至此,不得不吸一口气,说道:“你为了……这样一个妖孽,居然对我……如此怨恨!那好吧,我本来怕你伤心,有些事……不愿对你提起,但今日……我若再有隐瞒,倒显得我这个娘真对不起你了!你可知你那贝儿姑娘,根本就不是从前的施贝儿,而是……不知道什么妖孽附着在了施贝儿身上?”
殷烈猛吃一惊,脱口问道:“娘你说什么?”
“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我亲自查问过这贱婢的兄长,她兄长告诉我说他妹子从来没有读过一天书,更不可能会写会画!可是……那贱婢不仅能写会算,而且精通绘画,若不是妖孽附身,还能做何解释?更何况……我就这件事情去求问过兰筠娘娘,兰筠娘娘请旨令钦天监大人亲自来我们府上查看过,钦天监也是一口咬定,那施贝儿早就阳寿用尽,如今在施贝儿身上的,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钦天监大人的本事,你想必比我清楚!”
殷烈万没料到他娘居然查到了这件事情,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说道:“娘既说贝儿是妖孽,那么……她自进来王府,可曾做过妖孽之事?”
王妃禁不住冷笑一声,说道:“在你眼里,她自然不是妖孽,可在我眼里,她做的桩桩件件事皆属妖孽!不然,你从前何等孝顺,何以今日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殷烈低下头来强忍一忍,再抬起头来看着他娘,说道:“娘既然把这件事告到了兰筠娘娘那里,想必是……要治贝儿死罪了,那又何必说她难产而亡?直接说她是个妖孽请旨处死不就得了?”
王妃冷笑道:“你娶了个妖孽做妻子,这件事传出去,你跟你父王还能在朝中立足么?只怕我安平王府全都要一并问罪了!所以我去求问兰筠娘娘,正因这件事牵扯太大,我一个女人家的实在是不敢擅作主张!却没料到……就因为钦天监大人来了府里一趟,那贱婢就生了警觉,没等我再次进宫求问娘娘的旨意,她已经里外勾结逃出王府去了。我一个女人家,又不方便调兵遣将,自然还得去求兰筠娘娘做主。结果……兰筠娘娘说这件事传出去对我王府名声太不好听,所以……才瞒着皇上调派了一队禁军四处追查,又让我传出讯息,只说她难产而死!”
殷烈呆若木鸡。
安平王微微一叹,说道:“你也不要为这事怨恨你娘,我回来听你娘说起此事,生怕她冤枉了你媳妇,还特意将那施大勇叫进府里详细盘问,事实……确实如你娘所言!你娘生怕你回来太过伤心,这才求了兰筠娘娘在皇上面前说了多少好话。不然,以你对小郡主的态度,皇上怎么肯将长公主许配于你?所以……你应该感激你娘才对!”
殷烈仰起头来“哈哈哈哈”好一阵惨笑不绝。
笑声中两行热泪顺着两颊滚滚而落,忽然间笑声一停,说道:“感激?父王想要我怎么感激?因为娘生我养我?还是因为……娘一而再的将我最心爱的女人往死路上逼?贝儿是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我一再跟娘说,没了她我这辈子再难快活,可是娘……却总是容不下她!我在的时候,娘已经不止一次对贝儿痛下狠手,等到我去往前线,娘必定变本加厉!不然,别说贝儿不是妖孽,就算她是,娘也该遣人往前线说给我听,最不济也只该将她囚禁起来,等我从前线回来再做定夺!为什么娘要迫不及待先将这事报给兰筠娘娘知晓?娘娘一旦插手,贝儿哪里还有命活?只怕娘进宫求问兰筠娘娘的时候,已经是要治贝儿一个死罪的吧?”
王妃豁然起身,遂又慢慢坐下,苍白着脸一字一字道:“你总是觉得……那贱婢千好万好,你总是觉得……我做的事情都是在害你,那好!我就顶了这个罪名,你想让你娘替那贱婢偿命吗?你说一声是,我赔上这条老命就是!”
“我哪里敢让娘赔上老命,我只恨我为什么会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趋炎附势蛇蝎狠毒的亲娘!”
殷烈一甩袖子站起身来,也不去管脸上的热泪,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那王妃喃喃道:“趋炎附势?蛇蝎狠毒?天啦,我在我儿子的心里,居然是如此不堪,我……我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一边说,不由得手捶胸脯嚎啕而哭。
安平王心中烦躁,索性也不劝她,自起身往小妾的院儿里去了。
殷烈回进书房,他虽说了要另找个年幼的小子在书房伺候,毕竟不可能马上就有合适的进来,所以仍是洗砚迎着,在屋里坐下。
洗砚奉了茶上来,他也不喝。
不久厨房送来晚饭,他也不吃。
就那么一直呆坐着,到二更时分,方到床上躺着去了。
他先一天已经喷了一口血出来,今天听说贝儿跌落悬崖,又一次气血浮动。
更加上一整天水米不进,虽是铁打的身子,到了第二天也发起烧来。
不久大夫请到,替他探了脉,开了药,洗砚奉上药汤,他却闭口不吃。
洗砚苦求无用,只好报给王爷。
王爷心中郁闷,明知说他不听,索性不理不问。
到了下午,几个相好的兄弟又来探望,殷烈也是不发一言。
朱奎素知他的性情,不由得红了眼圈,出来跟康子安褚冠杰等人说道:“瞧小王爷这模样,竟是有……殉情之意了!”
当时严伟光也在,只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康子安褚冠杰却皆是专情之人,想象倘若自己失了爱妻,只怕也要痛不欲生。
褚冠杰免不了唉声叹气,说道:“几位哥哥怎么想个办法劝我兄长一劝,总不能……真让他殉了情吧?”
康子安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摇一摇头。
严伟光却道:“要我说咱们先不用管,等他这一阵儿伤心过去,自然就好了!”
几个人想想还真是无法可想,只好先回家去,明日再来看望。
又过两日,殷烈已是昏昏沉沉。
安平王终究只剩这一个儿子,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眼瞅着殷烈闭眼躺在床上,谁跟他说话也不理,索性命人按住了他,将汤药强灌下肚。
殷烈浑身连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昏昏沉沉之中,殷烈好像看见了贝儿,一惊醒来,原来只是做了一梦。
却隐约记得贝儿好像在梦里跟他说了什么话,回头去想,又模模糊糊抓握不住。
直到洗砚察觉他已清醒,哭红着眼睛凑到床跟前说道:“小王爷你醒啦?你吃口粥好不好?你要再不肯吃,王爷说了,还要让人来灌!”
殷烈恍若未闻,只是很努力地继续回忆着梦里的情形。
也就在那一瞬之间,仿佛灵光乍现,有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张口想要大叫,然而发出声音来,却竟十分细弱。
幸好洗砚仍然听见,赶忙凑到跟前,问道:“小王爷说什么?”
殷烈用力呼吸两口,声音终于响了一些,说道:“褚侯爷……跟康大爷,在不在这儿?把他们……叫进来!”
洗砚忙道:“褚侯爷跟康大爷一直守在外边,不过小王爷,你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不如你先吃两口饭,小的再去请他们进来!”
殷烈想想也对,便点一点头。
洗砚大喜之下,眼圈又红了起来,忙跟小武一起先将殷烈扶坐起来,再端过稀粥一口一口喂给殷烈吃。
一碗粥下肚,殷烈精神略振,又命洗砚去将褚冠杰跟康子安请进来。
一会儿两人进来,看见殷烈坐起身来,也都十分欢喜。
褚冠杰抢到床前,说道:“兄长已经昏睡五天了,可把我给担心坏了!”
殷烈自己也没料到居然已经昏睡五天,不过他此时顾不得这个,只是向着褚冠杰略一点头,便问康子安道:“子安那天说到……彩云跟林越强夫妻赶了辆马车与我妻子分头而走,我妻子……的马车坠落悬崖,那彩云跟林越强呢?莫非……他们俩也遭了难?”
康子安尚未回答,褚冠杰抢着说道:“这件事还是我跟兄长说吧!那天子安兄让我借给他几个亲兵、另加上几位高手,当时他并没跟我说要干什么,我想着子安兄必是怕以我跟安平王府的关系,把事情捅破的话会令我难做。不过……事后我详细询问过亲兵,据他们所言,他们护着彩云林越强的马车出城没多远,便被几个大汉拦住。那些人大概是顾忌着我府里毕竟还有一位泰安公主,所以没敢跟我府里的亲兵动手,只是客客气气地围着马车转了两圈,弄清楚马车上只有彩云林越强,便放马车过去了。后来……我府里的亲兵将马车又往前送了一段路,这才转回京城。而那之后再也不曾见过彩云夫妻,想必是……已经远走他乡了。”
殷烈一下子浑身抖颤,喘吁吁地道:“如此说来……如此说来……我妻子……我妻子很可能……并未遭难,她很可能……尚在人世!”
“小王爷此话怎讲?”康子安忙问。
“我妻子……对彩云跟林越强恩同再造,倘若她当真遭难,这两人……除非也同时遭难,否则……他们必定会守在京城等我回来向我面陈详情!而今……他们俩既然无影无踪,那必是……那必是……在我妻子跟前服侍了!”
说到此处,殷烈越想越对,禁不住喜泪横流。
康子安与褚冠杰相互一望,褚冠杰忍不住说道:“倘若他两人是怕留在京城再遭陷害、又或者……他们眼瞅着恩人已逝,留在京城徒惹伤心,所以……远避他乡了呢?”
殷烈稍一考虑,便重重摇头。
“不会的!林越强我虽不是十分了解,但彩云这丫头自小就在我府里,她为人爽直,恩怨分明,倘若……我妻子当真遭难,她绝对不会远避他乡,无论有多艰难,她也会留在京城,等我回来跟我报讯!”
康子安脸现喜色,说道:“如此说来,嫂夫人……或许只是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马车虽然掉落悬崖,她自己……却早已不在马车之上?”
“必是如此!要不然……不可能她随身的几个心腹,全都无影无踪,连一个留下来给我报讯的都没有!”
褚冠杰仍是疑虑重重,又道:“就算嫂嫂尚在人世,可是……兄长却到哪里去寻她?要知道……义母已经声称嫂嫂难产而亡,皇上因为这个,才有意将长公主许配给兄长,倘若兄长大张旗鼓寻找嫂嫂,无论找不找得到,只怕是……不单义母,连兄长都要犯下欺君大罪了!”
殷烈本来喜不自禁,竟没想到这一层。
康子安更是猛的一愣,瞅瞅殷烈,又瞅瞅褚冠杰,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殷烈心里转得几转,终于还是一字一字道:“即便是犯下欺君之罪,我也不能让贝儿流落在外,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她回来!”
褚冠杰年纪虽小,处事却稳,略想一想,又道:“既然如此,莫如……兄长暂借着散心之名跟皇上告个假,先暗暗寻访个一年半载的。能找到嫂嫂固然好,倘若……找不到,也不至于犯下欺君之罪。”
殷烈一想也对,遂一把握住了褚冠杰的手,说道:“你们当时助我妻子逃脱,可知我妻子当时是要逃往何方?”
“这个就要问子安兄了。”褚冠杰说。
康子安忙道:“嫂夫人曾经考虑过要到边关去找你,又怕边关战事凶险,倘若路上被敌兵截获,恐怕要祸及你身,因此……嫂夫人只说要往南而行,但具体在哪儿落脚,并没有完全说定。”
“既如此,那我就往南找下去罢了。”
褚冠杰忍不住叹道:“南方广大,要找个人……可真是……太难了!”
“再难,我都要找到她!”
一边说,殷烈便挣扎下地。又一迭连声唤着赶紧拿饭来。
褚冠杰康子安互望一眼,也不知道是该为殷烈欢喜,还是该为殷烈担心。
(请看第117章《脱官寻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