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瑾仪的笑意深了深，“看来这些年你并不是没有变的。我可听说了半个月前，你为了墨北辞一人独闯蛊寨，不仅夺得了百毒蛊，还灭了整个蛊寨，这样的壮举在三国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就连我朔漠的女子都对你敬佩不已。”
  千落闻言却皱起了眉，“我只是抢了百毒蛊和杀了寨主，但我并未灭寨。”
  瑾仪一愣，细思之下，忽然就明白了。
  这世间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敢灭掉整个蛊寨呢？
  拓拔瑾仪忙转移话题道：“我还听闻，你外公去世了。”
  千落面色一僵，这才想起朔漠女皇和剑南春的那段过往，打从心底里觉得有些抵触。
  拓拔瑾仪大概也猜得到她的反感，忙道：“我没别的意思。我母皇如今重病卧床，想必你也早已听闻，而这其中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你外公的死讯。”
  千落继续忙活着手上的动作，并不搭话，可眉头却蹙紧了。
  拓拔瑾仪禁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一直以来母皇的面首无数，就连我也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面首之女。而母皇为人嚣张，喜欢掌控人，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但只有你外公剑南春是个例外。”
  她顿了顿，如今似乎也能感受得到女皇对剑南春爱而不得的感受了。
  她勾起一抹自嘲，继续道：“母皇曾囚禁了你外公多年，甚至是对他的妻子痛下过杀手，对他也不惜赶尽杀绝过，其实这都不过是因为女皇爱他。只是这种掌控式的感情，不仅害得她自己爱而不得了大半辈子，也让你的外公痛苦了一生。到头来，母皇什么也没有得到，也将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想想她也挺可怜的。”
  千落冷哼了一声，说实在的，她对这个朔漠女皇是真的一点好感也没有。
  她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利欲熏心又太过自私，这样的下场对她来说还算轻的了。”
  “确实，人各有命，这也是她自找的。”拓拔瑾仪有些怅然地看着被积雪压弯了的腊梅树，仿佛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她忽然就问道：“这么久了，你可有见过何意？”
  千落一愣，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没见过。”
  “我也许久没见他了，差不多也有三年了。”说着，她就特别感伤似的仰望着天空。
  千落紧紧盯着她，“我很好奇，栖何意起兵，你怎么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
  “其实我和阿意早就闹翻了。”
  千落吃了一惊，不禁想：拓拔瑾仪不是一直都是栖何意最大的帮手和盟友吗？怎么可能会闹成现在这一步？
  “为什么？”她问道。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有野心，但他的野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我早该知道的，他想吞并华夏和后凉，自然也不会放过朔漠的。而我身为朔漠的皇太女，有保护子民的职责。更何况，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这段感情迟早都是无疾而终的，长痛还不如短痛。”
  千落赞同的点了点头，说起栖何意她就心生厌烦，“栖何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栖何意了，如今这个栖何意只会一次次寒我们的心，不念不爱也罢。”
  拓拔瑾仪愣愣地看着她，心里顿时就充满了苦楚。
  这一刻她多想大声告诉这个女子，就算她不念不爱了，可那个人却始终放不下她。因为栖何意会变得如此，除了被利欲熏心之外，更多的是因爱而生了恨。
  拓拔瑾仪无奈地笑了出来，又道：“此番出战，倘若我不能活着回来，还请你帮我转交一样东西给啊意吧。你可不能拒绝我，因为这个忙我也只能找你帮了。”
  千落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什么东西？”
  她把孩子递回给水里月，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块玉佩，然后说道：“这是他少年时曾赠予我的玉佩。”
  她揣摩着玉佩，心中升起一丝丝的温暖，但稍纵即逝。
  她至今仍记得在她十五岁及笄的生辰上，他赠玉佩给她时所说的那句话——“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柔，声音动听，瞳孔里只有她的倒影。这是她存在心尖上最温暖最美好的记忆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可世间没有如果
  ，她又何尝不知他送这块玉佩的真正用意呢，她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千落接过那块玉佩，玉质温润，入手还带着一丝温暖之意。
  “请你替我转述一句话给他——‘何以结恩情，美玉簪罗缨’。”说着，她又递过了一块罗缨。
  他曾用玉佩撒谎，予她一场空欢喜；如今她用这块罗缨回赠他一腔错付的深情。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少年了，而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了。
  千落看着她神伤的模样，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被迫放弃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人，这种痛苦几近凌迟之痛。
  “嗯，如果有机会见到他，我会告诉他的。”
  “那就谢谢你了。”拓拔瑾仪故意露出一抹如释重负般的笑容，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房去了，还得好好研究一下军情呢。”
  “我泡的茶才刚刚好。”
  “留着明天我再喝也不迟啊。”说着她就转了身，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步伐稳健得让千落觉得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千落只觉得手里的那块罗缨仿佛生火了般，灼得她手心发痛，像是一颗热烈的心，里面装着一段曾经很热烈的感情，可惜感情的主人已将它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