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柏吩咐司机把车子开进精神病院。
  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进这种特殊的医院，其实我来是想提前打探一下情况。
  万一以后贺川柏夺走我的孩子，我要是绷不住，也疯了，被送到这儿，不至于措手不及。
  下车之后，贺川柏怕我再跑掉，便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松，往医院大厅走去。
  这儿和普通医院络绎不绝的人群不同，人相对少一些。
  问过林枝的病房所在位置之后，我并不打算走，缠着导医继续问了医院的收费情况，治疗情况，以及会如何对待精神病人等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贺川柏起先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没多久便意识到了什么，眸色暗了暗，面色变得不太好看。
  他拉拉我的手腕，示意我离开。
  我问清楚想要的问题后，便顺从地跟着贺川柏往林枝所在的房间走去。
  漫长走廊静悄悄的，病人大多都被关在病房里，情况轻些的会有放风时间，情况严重地要被锁在屋里不准出门。
  病房里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有男有女，其中女人的叫声居多。
  虽然是大白天，可听在耳朵里多少有些瘆人。
  要受到怎样的打击才会发疯？
  像林枝那种真正趟过男人河，历经沧桑的女人，都会发疯，更何况我这种。
  虽然我经历了两次婚姻，可是和林枝比起来，火候还是差了很多。
  孕期的女人，因为激素失调的原因，即使心理再强大，也容易产后抑郁，即使双商在线，如果过得不开心，受到刺激，也易产生轻生的念头。
  我今天带贺川柏来这儿，就是想告诉他这一事实。
  如果他有良心，就顺着我的意思来，不要刺激我。
  林枝因为是重症病人，被严加看管，病房不太好找。
  路上，我拉住一位护士问路，那护士认出我就是网上有名的美妆博主陆清词，答应亲自带我们去。
  到了林枝的病房后，我刚要敲门，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凄厉的女人叫声。
  我怔住了，不知里面发生了怎样的情况。
  护士见怪不怪地说：“306号自从进来后，经常莫名尖叫，哭闹着找她的孩子。好可惜，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就疯了呢。”连护士也忍不住婉惜。
  “她进来后，看望她的人多吗？”
  护士笑着摇摇头，“她的家人除了按时缴费，很少来看望她，倒是有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经常来看她。”
  女人？我下意识想到昆夫人。
  我好奇地问道：“那女人长什么模样？”
  “气质挺好的，人很温柔，一看就像富家太太。”护士可能因为认识我的缘故，多说了一些话。
  有时候记住女人的，不一定是爱过她的男人，而是她的仇人或者情敌。
  等护士走后，我小心翼翼地对贺川柏说：“万一我以后疯了，你能负责给我缴费吗？除了缴费，也要时不时地来看我一眼，因为我怕孤单。”
  怕贺川柏不相信，我盯紧他的眼睛特认真地强调道：“真的，我从小就怕孤单。你别看我这人表面挺倔的，其实我特别胆小，怕生，怕黑，害怕孤独。”
  贺川柏被我的话逗乐了，“行了白芷，你就别装神弄鬼的了，谁都能发疯，你也不会疯。你疯之前，估计先把我先折腾疯了。你以为你带我来精神病院走一趟，我就能放你回许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没接话，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传出女人陌生的声音，“进来。”
  我和贺川柏打开门进屋，医生和护士正给林枝检查身体。
  我和贺川柏向医生说明来意，医生点点头，让我们随意。
  我和贺川柏也不坐，就那样站着。
  林枝坐在病床上，表情呆滞，原本打理得漂亮的长卷发，此时乱蓬蓬的，在后面简单地用皮筋扎了个长马尾。
  一向妆容精致的脸现在是全素颜，整过容的脸，素颜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欧式双眼皮过于宽了，鼻梁也过于高了，以至于鼻翼的皮肤被植入的鼻假骨撑得透亮发红，下巴也尖得厉害。
  再加上她生病，脸部浮肿，偏偏以前打的微笑唇还呈现出笑的模样，配起来整张脸说不出的怪异。
  现在的林枝历经几次整容，还有后期不时地修修补补，和当初我初见她时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了，跟我更是一点儿也不像了。
  看到林枝这副模样，我不知该以什么心情面对她，只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朝她摆了摆手，打招呼道：“林枝，你还记得我吗？”
  林枝眼神依旧呆滞，一双宛若木鱼般的眼睛，木然地在我脸上扫了一眼，又扫了贺川柏的脸一眼。
  看样子她连贺川柏的模样也记不起来了，想当初我和她因为贺川柏斗得死去活来，现在想想以前做的事好像一场闹剧似的，可当时我们却特别认真，特别投入。
  结果争来争去，争到最后，我们谁都没有赢。
  人生不过是场戏，结局怎么样，不到死的那一步都不好说，所以古人才有“盖棺定论”一说。
  我盯着林枝的脸陷入沉默，这个女人无疑是聪明的，同时也是坚韧的，虽然人品差了些，手段狠厉了些，可她一直在同命运做抗争。
  只可惜她的初衷是坏的，总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的女人的痛苦之上。
  同时她又是一个矛盾的个体，一边同命运抗争，一边又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男人身上。
  其实凭借她自己的这份聪明劲，完全可以闯出一片天地，却非要把自己沦为寄托于男人的菟丝花。
  既然是寄生，离开寄主就只有枯萎的份。
  我沉思之际，林枝突然盯着我冷声说了句，“你现在是不是特可怜我？其实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
  她之前一直神情呆滞，突然来一句这么清醒的话，让我觉得她是不是在故意装疯？
  医生朝我摊了摊手，说：“精神病人有时会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贺川柏上前拉住我的手，“好了，人也看了，我们走吧。”说完他手上用力，牵动我的身体向门外走去。
  我不时回头看向林枝，见她素颜的脸唇角微微扬起，笑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