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一怔，问：“什么？”
  我环顾身后，看到方才那个售货员还站在我身后，我微笑着对她说：“我先跟朋友聊聊天，等聊好后再找你挑选。”
  售货员礼貌答应，离开。
  等她离开后，我才对林枝说：“我之前怀过一个，被林树硬生生地踹掉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怀不上了。”我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这些，你都忘记了吧，可我却无法忘记。”
  那个未成型的小婴儿，虽然当时来得有些突然，去得更突然，却意外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情非但没有变淡，反而在我的心口上越压越重。
  尤其我现在总是怀不上，便愈发怀念那个孩子，直觉那是个男孩，总是会想如果当初他还活着该有多好，直到现在午夜梦回时，还会想想这档子憾事。
  其实这些女人中，林枝和我之间的仇恨最深，深得像难以填平的沟壑。
  可这个女人却比唐丝瑜之流都要狡猾，每次我想和她好好地清算一下时，她便像只泥鳅一样从我眼皮子底下逃掉了。
  以至于拖到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貌似越活越滋润了，还怀上了双胞胎。
  凭借她那些阴狠毒辣的招数，想斗倒昆威隆那位温柔贤淑的昆太太，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林枝听我提到林树，似乎是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后说：“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都记不清了。”
  “受伤害的人不是你，你自然不用时时铭记。”我的语气不无嘲讽。
  林枝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女佣，随便拿起面前一双小孩子的鞋递给她，让她去收银台交款。
  等佣人走后，她才对我说：“林树不是已经被贺川柏弄进监狱去了吗？他当时重伤进去，差点儿死掉，在里面活着比死了还受罪，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这女人，明明是始作俑者，却反过来劝我大度，让我该放下的就放下，这更惹恼了我。
  “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林树身上推，你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我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林枝似乎想掩饰什么，她不停地拿起衣架上的婴儿衣服来回翻看，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是无心之过，只想让他去吓唬你一下，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那样。”
  之前我找她当面对质时，她每次都是咬紧牙关，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指使林树去陷害我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肯承认了。
  大概心里一直藏着秘密的滋味不好受，说出来反而更易释怀。
  终于得到她的亲口承认，我以为我会十分生气，最起码要狠狠地打她几个耳光才对，可奇怪的是并没有。
  我的手臂甚至连抬起的冲动都没有，连我自己都觉得惊奇，不知为什么反应会如此平淡？
  我冷笑了一声，“一句“无心之过”，就想掩饰你的罪行？”
  林枝微微抽了下唇角，轻轻地抚摸了自己的肚子一下，“不然呢？要不你朝我的肚子上也踹几脚吧，这样我们就两清了。来，朝这里踢！”
  她抬起头看向我，语气平淡得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似的。
  “朝你的肚子上踹几脚？”我盯着她隆起得很明显的肚子，下意识地在脑子里模拟了下那个情景。
  林枝的肚子虽然已经显怀，但应该还不到三个月，前三个月是胎儿最危险的时刻。
  如果我真像她所说的那样朝她的肚上狠狠地踢几脚，那她腹中的胎儿必死无疑。
  按理说，有仇必报，以牙还牙，天经地义，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却下不了手。
  我的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曾怀过两次孕，有了孩子的女人心会变得特别慈软。
  我在外边看到小孩子哭，都会觉得难过，又怎么会亲手杀死林枝腹中未出世的胎儿？还是两个呢。
  人和动物不同的原因，就是人有感情，讲道德，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也能约束自己行为的能力。
  我做不到。
  所以我一直不理解当初林树抬起脚向我踢来，我那样苦苦地哀求他，他为什么还要红着眼睛疯狂地朝我肚子上，往死里踢？
  也不理解林枝为何要指使林树杀掉我腹中的胎儿，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也是我和林枝的不同之处。
  林枝见我一直静默不语，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甚至略带一丝嘲笑，“看，你果真下不了手。”
  我胸口有些发闷，按她说的去做吧，我良心上过不去；不照做吧，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林枝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来啊。”
  我仍旧站立不动，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
  又等了几分钟之久，林枝忽然笑道：“这就不怪我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反正找我报仇的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算什么机会？
  林枝似乎有些得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好吗？”
  我冷笑，“我如果也那样做，跟你有什么区别？我最不耻的就是你这种女人，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不过你要相信因果报应这回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希望你好自为之。”
  林枝面色倏地变白，她抬起头，四下瞅了一眼，见无人朝这边看，稍稍松了口气。
  她将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向我，“此处不宜说话，隔壁有家咖啡厅，去喝杯饮料吧。我和你好久没坐在一起聊天了。”
  我像听到个笑话似的，“林小姐什么时候觉得我和你有坐在一起聊天的交情？”
  林枝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语气也变得真诚起来，“对不起。以前是我太过偏激了，无意间给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是我不对。如果可以，我愿意好好地弥补你。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去完成。”
  她如此痛快地认错，我反而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