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体能恢复八、九成，但医生说贺总的视神经已经受到损伤，即使后期慢慢修复的话，情况也不太乐观。”程城面色沉重。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指尖狠狠掐着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程城见我面色不好看，出声安慰我：“不过太太您也别太悲观，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贺总这些症状很快就会迎刃而解。”
  也只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
  我沉默半晌问：“贺川柏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
  “从医疗数据上来看，贺总的各项指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化，人一直醒不过来，可能因为大脑神经也伤到了。”
  “脑神经也伤到了？”噩耗真是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更让人难以接受，“那他醒来，智力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失忆？”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智力受到损伤，真是可惜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这都要看贺总的个人情况以及意志力。”程城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这是医生的原话。”
  “到底会还是不会，为什么医生竟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不是说之前有治愈的病例吗？他们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就不能给个明确的答复吗？”我有些恼怒，站了起来，情绪变得冲动。
  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心情焦躁不安。
  我不敢想象，如果贺川柏智力下降，甚至失忆，什么都记不得了，会是怎样的状况。
  现在贺家一堆的烂摊子，贺文麟心怀叵测，贺瑞麒因为车祸脑神经受到损伤，智力大不如从前，贺松年也倒下了。
  四面楚歌之际，贺川柏又出了这档子事，真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祸不单行。
  还有，如果贺川柏失忆了，那就记不得我了，也记不得小玖了，更记不得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才产生的感情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心好似被人拿锥子戳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上天对我真不公平，好不容易得到贺川柏的心，就因为一个疏忽，又要失去他。
  得到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更让人失落。
  程城安慰我，“太太你别冲动，我刚才跟你说的全是最坏的打算，事情或许没这么糟糕。你知道的，医生都喜欢把最坏的结果告诉病人，许多得了癌症的病人照样能抵抗病魔活下去，说不定贺总不会失明，也不会失语，更不会失忆，智力如常。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希望上天能保佑川柏，早点想来，早点恢复正常。”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暗暗祈祷贺川柏早日恢复健康。
  人在无能为力时，总是希望借助上天的力量，其实上天、老天爷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
  程城起身对我说：“您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累了，还是先回房间去休息吧，房间我已经给您安排好了。”
  “不，我要守着川柏，直到他醒来。”
  程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等贺川柏从净化舱出来后，被人用医用推车推到病房。
  我守在他旁边，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叙说我和他的过往，我们的未来。
  这是对植物人的医治方法，听说这样可以唤醒人的记忆，能让他早日醒来，希望对贺川柏有用。
  就这样，我一直说一直说，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好似把前半生的话都说光了。
  也不知说了多久，我感到疲乏，头一歪，趴在病床前睡着了。
  临睡前我下意识地拉紧贺川柏的手，生怕他离我而去。
  睡着后，我做了个梦，梦见贺川柏身体变好了，我和他还有小玖，我们三人一起去江边捉鱼、捡贝壳。
  贺川柏将小玖高高地举起，放到他的肩膀上驼着她，小玖开心地笑个不停，灿烂的笑脸在我脑子里一直萦绕。
  我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然后我就醒了，摸了摸眼角，真的有泪水溢出。
  明明现实状况这么糟糕，我居然还能做出美梦，希望能美梦成真。
  醒来后，我朝贺川柏看过去，他还是紧闭双眼，因为消瘦的原因，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
  我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地抚摸起来，他的皮肤莹凉，好似薄玉的触感。
  我的手从他的鼻梁划到他的眼睛，贺川柏的眼窝深邃，浓睫长而密，似蝴蝶羽翼。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如果看不到光明了，对当事人来说，得是多么伤心的一件事。
  当我的手指触到贺川柏的睫毛时，他的睫毛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的心一颤，以为看错了，急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又拿手指去触摸了一下他的睫毛，贺川柏的浓睫紧跟着又颤动了一下。
  我一把拉起贺川柏的手，惊喜得要跳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川柏，川柏，你醒了？”
  可贺川柏并不回答我的话，也没有睁开眼睛。
  我失望地坐下，不停地劝自己不要着急，他终归会好起来的，或早或晚罢了。
  虽然这样想，可我还是急切地盼望着贺川柏能早日醒来。
  我继续趴在床前，双手合十，暗暗祈祷贺川柏快快康复。
  当我祈祷了十几遍后，抬起头，忽然看到贺川柏喉头的位置微微滑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手指也动了动。
  我惊得捂住心口，差点就叫起来了。
  没多大会儿，贺川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激动地喊出声，“川柏，你真的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可能因为房间里的灯光光线太强的原因，贺川柏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后，很快又把眼睛闭上了。
  “你是嫌光线太亮了刺眼对吗？我这就把灯调暗！”我跳起来，四处去找灯的摇控器。
  找到后，我将灯光调到最暗。
  扔下控制器，我跑到床边，凑到贺川柏面前对他说：“好了，灯光我调暗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贺川柏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我，英俊而苍白的脸却无任何表情。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川柏，这是几？你能看清我的手指吗？告诉我这是几根手指？”
  贺川柏蹙了蹙眉，抬起手臂拨开我的手，脸上露出些微不耐烦的表情。
  我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几秒钟，忽然反应过来了，顿时喜极而泣。
  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又哭又笑，“川柏，你的眼睛没失明对吗？你能看到我？太好了，太好了，感谢上天的怜悯，谢谢主，感谢观世音菩萨！”
  因为太过惊喜，我口不择言，将能感谢的全都感谢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