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绾玉小心地陪着笑脸。
  她向来骄傲，很少有这么小心的时候。
  显然她口中的这个“秦家阿姨”不是一般人，我便多看了老太太几眼。
  秦老太看着很老了，至少得九十有余了，腰弓得厉害，一脸的皱纹和老年斑，嘴巴瘪瘪的，眼皮松松的耷拉下来，眼珠子黑白不分明，看着有些浑浊。
  稀疏几缕白发盘在脑后窝成个髻，右手拄一根乌木的拐杖。
  身上衣服穿得很普通，也没戴什么贵重首饰，看打扮不像什么高门大户那种养尊处优的富贵老太太，举手投足间也没有什么文雅的气质，就是街上那种很普通很普通的老太太。
  面对唐绾玉的赔礼道歉，老妇人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说：“什么忙晕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怕我们上门来闹事吧。你说，我外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你今天不给我个交待，我跟你们没完！”
  敢情这位老太太是贺瑞麒的外祖母。
  贺瑞麒的外祖母和贺川柏的外祖母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贺瑞麒的妈妈不是个善茬，那这位老太太肯定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只是贺瑞麒出车祸变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时，这些人为什么不出现？
  现在他“死了”，要办葬礼了，这老太太却带了一大帮子人上门来了，是想要个交待，还是想分点好处？
  贺瑞麒如果真死了，他名下那些财产以及在天松集团的股份，都是一笔巨额财富，哪怕这些人分得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也够普通人吃穿用度一辈子了，难怪这些人会眼红。
  不过那些家产全是贺家的，是贺松年一手打下的江山，好像跟他们秦家没有半点关系。
  唐绾玉又露出招牌式的假笑，“秦姨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好好的突然就没了？瑞麒先前出了车祸，当时给你们秦家打过电话了，你们说忙，没空来看。”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秦老太太，老太太瘪了瘪嘴，没说话。
  唐绾玉拉下嘴角，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继续说：“瑞麒车祸伤到了脑子，动过手术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变成了植物人，没撑过几个月就去世了。我想着瑞麒车祸你们都没时间来看，葬礼肯定更没时间参加了，我也不好过分地打扰你们，所以就没通知你们。”
  唐绾玉也是个狠角色，说起话来面面俱到，丝毫不给对方留余地。
  老太太翻了翻眼皮，“我年龄大了身体不好，记性也差，瑞麒出车祸后，你打的电话是我接的，我倒是想来看看我那可怜的外孙，可身体不中用了，动弹不了。后来，我想让瑞麒的表哥表姐来看看他的，可我脑子也不好命了，转眼把这事给忘记了，今天听别人说才知道我那可怜的外孙竟然去世了。”
  老太太年龄虽大，一张嘴皮子却挺溜，说话丝毫不含糊，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很精明的样子。
  她身后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见状也七嘴八舌地说道：“是啊是啊，瑞麒受伤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奶奶没告诉我们。可怜的瑞麒，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我们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出个车祸怎么就变成植物人了？是不是你们没照顾好他？还是你们故意让他变成植物人的？”
  “他是因为什么死的？该不会是被你们贺家人给害死了吧？”
  “就是，就是。瑞麒活着的时候是天松集团堂堂正正的董事长，突然间死了，死得很蹊跷，是不是你们为了自己去做那们位置，故意找车撞死他的？”
  这人的话让我想起了贺文麟，我朝四周看了看，没找到贺文麟的身影。
  也是奇怪了，贺文麟今天居然没出场。
  身为贺家人，贺瑞麒的亲弟弟，无论于公于于私他都该露面的。
  可葬礼举行了一段时间了，再停一会儿，“贺瑞麒”的骨灰就该被送往墓地了，他还是迟迟不露面。
  不知是在忙什么，还是心虚？
  即使再忙，也该来送他的亲哥哥最后一程吧。
  那些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极大，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唐绾玉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怕场面不好收拾，抬起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冲这些人说道：“我知道瑞麒去世了，你们都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今天是瑞麒下葬的日子，大家就安静一下，让他安安生生地走好吗？”
  “不行，瑞麒死得不明不白的，你们贺家人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我们就待在这儿不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高声喊道，看年龄应该是贺瑞麒的舅舅。
  身上的穿着也很普通，浑身冲满了小市民的市侩之气。
  和贺川柏的舅舅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度都相差太远。
  “对对，一定要给我们个说法。”一个二十出头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说：“否则我们就报警，好好地查一查瑞麒的死因。”
  秦老太太见状，抹了一把脸，大声哭了起来，“我那可怜的女儿嫁到你们秦家后，才五十出头就早早地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我这个外孙，才三十出头又死了，死得也是不明不白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哟，一个个的都离开了我！”
  老太太哭声极大，哭得抑扬顿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人本来就容易同情老幼病残等弱者，这老太太一哭，在场的所有人都站到了老太太那一方，虽然没大声说，但也在小声嘀咕，好像贺瑞麒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死得不明不白似的。
  唐绾玉自然也听到了，她一脸为难，“瑞麒是因为车祸受伤变成植物人，医生也说了他不一定会醒来，死也是正常死亡，你们要我给你们什么说法呢？他人已经死了，你们再这样闹有什么用？只会丢他的人。”
  那些人不乐意了，嚷嚷道：“什么叫丢他的人？我们这是为他讨说法，让他去得明明白白！”
  “对，对。你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找个会说话的人出来！”
  这时贺家的管家听到动静，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走到唐绾玉跟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将她拉到一边对她低声说：“大少爷的母亲当年死的时候，这秦家人也来灵堂大闹过一场，最后是老爷子赔了他们一大笔钱，这些人才收场，今天估计也得像上次那样赔一笔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