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赶到医院后，贺瑞麒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询问了原先负责他的医护人员，说他的遗体早就被转至医院停尸间了。
  我和贺川柏又辗转找到停尸间。
  停尸间在整栋大楼的最底层，也就是负二层。
  我还是第一次去停尸间，说实话，不害怕那是假的，尤其这半夜三更的去停尸间，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十分抗拒。
  但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不得不和贺川柏走一遭。
  在电梯里，贺川柏问我，害不害怕，如果害怕，就不要去了，他一个人去。
  可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跟他一起下去了。
  整个停尸间阴森森的，隐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
  我躲在贺川柏的后背，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生怕有什么游魂突然蹿出来。
  停尸间里停放着一排排的冰柜，不知是因为开了冷气的原因，还是停尸间气温本就低，感觉冷飕飕的。
  贺瑞麒的遗体就被安放在其中一个里面。
  工作人员问了我们的来意，又看了贺川柏的身份证后，这才将我们带到装着贺瑞麒尸体的那个冰柜，他打开盖子，将尸体一把拽了出来。
  一股寒气和诡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吓得尖叫一声，身体一下子蹿到贺川柏的身后躲了起来，尸体浓烈的味道加上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差点吐出来。
  我掩住鼻子，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又给贺川柏拿了一个，让他也戴上。
  贺川柏接过，放在西裤口袋里，并没戴。
  我虽然害怕，可是仍忍不住好奇心，目光悄悄挪到贺瑞麒的遗体上。
  贺瑞麒身上还穿着白天穿过的病号服，整个身体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眼睛紧闭着，嘴唇也是灰白色，毫无血色。
  好在面色不算太狰狞，身上也没有出血，看样子死的时候并不痛苦。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意识，即使痛苦也感觉不到。
  我的心底忽然泛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眼眶不知不觉的湿了，紧接着两行眼泪便流了出来。
  这是对逝去的生命的悲悯，无论这人是谁，我可能都会落泪。
  贺川柏神色凝重，一双浓眉紧锁，双眸布满血丝，看得出来他也很难过。
  他虽然憎恨贺瑞麒的母亲，恨她害他妈惨死，但贺瑞麒毕竟是他的亲哥哥，血浓于水。
  一起长大的人，突然就这样没了，永远的没了，死得还不明不白，伤心难过是难免的。
  我了解贺川柏，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但骨子里却是个极重情义的男人。
  死者为大，人一死，他身上的那些缺点和产生的不快似乎都会消失，活着的人只会记得他的好。
  我握了握贺川柏的手想安慰他一下，这才发觉他的手不知何时变得冰凉，凉得入骨，在电梯里时他的手握上去还是温热的，大概是因为难过的原因。
  贺川柏自打看到贺瑞麒的尸体后，情绪便一落千丈，沉默不语，神色悲恸。
  过了许久，他对着死去的贺瑞麒低声说：“大哥，我会查清楚你的真正死因，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让你安心地上路。”
  不知怎的，贺川柏说过这话后，我再看向贺瑞麒，就不再像先前那样害怕了。
  他那灰白的脸色，似乎也比之前变得安详了许多。
  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死者的家属说等天亮后，他们便派人来将尸体拉走，送往火葬场火化。
  这么快就急着拉去火化？
  一边让警察上门去抓我们，一边又急着将贺瑞麒的尸体火化，显然是在掩饰什么。
  我问他是死者哪个家属做的决定？叫什么名字？
  工作人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变得躲闪，言辞也变得含糊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人，反正就是死者的家人。
  我们问他这个家人是男还是女，他说人太多了，医生一天到晚那么多人，他哪里记得？
  医院一天到晚确实来来往往很多人，但被推到停尸间的应该不是太多，况且每个被送往停尸间的死者应该都有家属签名，可这位又推说贺瑞麒的尸体送来时，不是他在值班。
  贺川柏要求查档案。
  找到档案时，家属签名那一栏签得很潦草，我和贺川柏辨认了许久，发现签的居然是贺瑞麒的名字。
  居然签死者的名字，真是笑话。
  这不符合医院的规定，显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疑点越来越多。
  这位工作人员口中的死者家人，肯定不是我和贺川柏，也不是贺雁南和贺贝锦，那就只有贺文麟和唐绾玉了。
  到底是谁？
  贺川柏拿出身份证，重新递给工作人员，告诉他，他也是死者的家属，是他的亲兄弟，尸体留在医院，明天无论是谁来，都不要让他们将尸体带走。
  他要找法医验尸，将尸体解剖，以便查清楚贺瑞麒的真正死因。
  工作人员一脸为难，“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协调，我管不着。如果明天家属派人来拉，我也没权利阻拦。再说了，天亮后说不定我就下班了，到时我同事会来接我的班，就更不关我的事了。”
  贺川柏见跟他讲不通，便拿出手机给贺文麟打电话，可能因为太晚的原因，电话打了好几遍，贺文麟才接起。
  听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应该是在睡觉。
  贺川柏问他知不知道贺瑞麒去世的事情，贺文麟倒也干脆，直接说知道。
  贺川柏又问：“为什么不把大哥去世的消息提早告诉我？”
  贺文麟冷笑了一声，“三弟，你这样做就过分了啊。大哥去世的事，本就在你的意料之中，你恨不得亲手掐死他，这会儿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贺川柏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大哥是被你害死的，看护大哥的佣人和护工都可以做证。你去大哥的病房，将他从病床上提起来伤到了他。你离开后，当晚大哥就死了，你说大哥不是你害的，是谁害的？大哥终于死了，你应该开心才对，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所以，你就报了警？”贺川柏的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贺文麟笑出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害死了大哥，理应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