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待看清那人面目时，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来者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给人第一印象是瘦。
  真的是骨瘦如柴，差不多170的个子，估摸着也就七、八十斤，瘦得皮包骨头，仿佛大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本就是个瘦骨伶仃的人，偏偏要穿一身黑衣，黑色衬褂，黑色修身长裤，更显得一双腿细得像圆规。
  那张脸怎么说呢，明明是瘦长的一张脸，却要留一头黑长直发，还要遮住两边脸颊，显得脸型更狭长了。
  眉眼算是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大大的，双眼皮很深，可眼里却写满了愁苦和悲情，嘴唇薄薄的，涂着朱砂色的口红，更显刻薄。
  虽然她也有化妆，可是浓妆也掩饰不住她的憔悴。
  猛一看过去，像四五十岁的年纪，可仔细看，却并不年轻，眼角间皆是细纹，两个大大的眼袋用粉底也盖不住，嘴角两边的纹也很深，衬托得越发苦情。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苦情的女人。
  看五官和身材，这妇人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可现在么，看了第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和美人更是不沾边。
  唐绾玉跟她比起来，要赏心悦目的多，女人上了年纪，还是胖一点儿好看。
  众人都愣着的时候，贺文麟急忙起身，迎上去，搀着她的手臂，亲腻地喊了声：“妈。”
  这一声“妈”，叫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贺文麟和贺瑞麒是同父同母，他们的母亲早就不在了，没想到贺文麟现在又来了个妈。
  要不是贺川柏之前告诉我贺文麟的生母另有其人，估计我也能惊得掉眼珠子。
  仔细一看，贺文麟和这女人还是有一点儿相像的，尤其是眼睛，眼睛都很大，双眼皮很深，眼睛很黑，一眼看不到底。
  只是这女人早前将贺文麟狠心抛弃，贺文麟为何对她还这般恭敬？
  贺文麟小心翼翼地将他妈搀扶到贺松年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女人坐好后，侧身看了一眼贺松年，又看了一眼，这才颤声问道：“您就是贺，贺先生？”
  贺松年费力地点了点头。
  女人脸上顿时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那表情有久别重逢的高兴，有忧，有愁，有怨，有悔，有悲悯，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世故。
  她又问：“贺先生，您可还记得我？”
  贺松年定定地瞅着她，瞅了许久，更加费力地做了个摇头的姿势。
  摇完头后，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吃力地问道：“你，你，是？”
  女人枯瘦的手搭上贺松年长满老年斑的手臂，两行浊泪从干瘪的眼眶里流出，“我是柳霜啊，柳霜。您真记不得了我了，贺先生？”
  贺松年浑浊双眸变得茫然，好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又好像真的记不起面前这位妇人。
  柳霜抬手抹去两行浊泪，脸上的表情越发悲苦，“也是，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个错误，一个污点。你不是不记得我，是不想记得我吧？”
  贺松年没再说话，用沉默证实了她的说法。
  场面变得很尴尬。
  贺文麟急忙出来打圆场，他用公勺舀了一碗汤放到柳霜面前，“妈，喝汤。你和爸爸久别重逢，说些开心的事吧，别净提以往那些旧事了。”
  柳霜将那碗汤挪到贺松年面前，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递到贺松年唇边，将声音放柔，“来，贺先生，我喂您喝汤，这是儿子盛的。”
  贺松年想躲开，奈何身子不受控制，那汤便顺着他的嘴唇进了口腔，有一些流到了外面，柳霜急忙拿纸去擦。
  贺松年不想让她擦，可是又无能为力，嘴里发出“不，不”的声音，让柳霜有些难堪。
  从柳霜对贺松年的称呼上来看，可以看出她和贺松年的关系确实不太熟，也不亲昵。
  证明两人早些年真的是萍水相逢，贺松年当年对她也确实是逢场作戏，没有什么感情。
  都说相由心生，单看柳霜的外表，她这副悲苦模样，这些年过得应该不怎么如意。
  看样子，当年用贺文麟从贺家换到的那一大笔钱并没有改变她的命运。
  只是贺文麟为什么早不把她带到贺松年面前，晚不带的，偏偏这时节带过来？
  他对柳霜的感情真有那么深厚？还是别有用心？
  我不相信一个人，对狠心抛弃自己的生母能做到如此不计前嫌，心态如此平和。
  如果有，那人肯定是圣人。
  贺文麟走到贺松年背后，将双手放到他的肩上，示意他稳定情绪。
  他拉过柳霜的手重新放到贺松年的手里，笑着对他说：“我知道爸爸对我妈一直念念不忘，现在我把她找来带到您的面前，也算是了了您的一桩夙愿。希望爸爸能给我妈一次机会，余生让她好好照顾您。”
  从贺松年对柳霜的表情上来看，他对她是生疏的，并没像贺文麟说的那样“念念不忘”。
  贺文麟为什么非要搞出一副两人情深似海的假象？
  贺松年想甩掉柳霜的手，奈何他使不上力，只能不停念叨，“不，不，不！”
  柳霜眼里闪过一丝难堪。
  这时门被人嘭地从外面推开了，唐绾玉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她扫了众人一眼，径直走到柳霜面前，一把拽起她的手臂，将她拉出去好远，怒声呵斥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柳霜起初有些怯意，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我是文麟的妈妈，听说松年病了，我过来看看他，想好好地照顾他。”
  柳霜最开始对贺松年的称呼是生疏而尊敬的“贺先生”，这会儿却改口称呼“松年”，是故意想在唐绾玉面前拉近她和贺松年的关系。
  “文麟的妈妈？”唐绾玉并不意外，显然对柳霜和贺松年早年发生的事早有耳闻。
  她将柳霜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喉头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原来你就是那个女人，当时签了合同，拿了钱永不和贺家来往的，怎么又回来了？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松年有我照顾，不用劳驾你！”
  柳霜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