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贺川柏一直在我的耳边呼唤着我的名字，不停地说些什么，好像是让我坚强点之类的话。
  可我的耳朵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听不清，眼皮沉得厉害。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所有的感知都停在箍住我的那双手上，手指强劲有力，有一种类似被需要的感觉渐渐升腾……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单和被罩均是洁白一片。
  墙壁天花板也是纯白色，鼻间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是医院没错了。
  我恍惚了一会儿，腹部传来的巨大疼痛让我渐渐变得清醒。
  我没死，还活着。
  庆幸自己还活着，可阵阵疼痛却让我痛不欲生。
  真是疼，疼得我浑身一阵阵地冒冷汗，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为什么会这么疼？比当初生小玖开骨缝还疼。
  喉咙发紧，我口渴得厉害，想喝水，可身边却没有人。
  我朝外面的方向喊了一声，“有人吗？”
  奈何声音微弱无力，仿佛蚊子嗡嗡的声音，恐怕只有我自己能听到。
  我想按床头的铃，唤医生进来，可是又不知自己伤得怎么样，不敢乱动，怕一动伤口再裂开，万一发炎感染了，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吧。
  好在没过多久，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梅姐走了进来。
  和我四目相对，梅姐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太你醒了？我马上去叫柏少爷！”
  她转身就去找贺川柏。
  刚走出去几步，有道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
  男人轮廓深邃，眉眼英俊，是贺川柏进来了。
  他朝梅姐挥了挥手，梅姐识趣地退出去。
  男人望向我，眉心微微蹙着，黢黑的眸眼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他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到床前，和我目光对视，沉默，良久，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态度虔诚用力。
  我第一次见他露出这般姿态，心底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贺川柏小心翼翼地拉起我的手，轻轻地握在手心里，眸光里满是怜惜，盯紧我的脸庞，声音温润，“伤口还疼吗？”
  我极轻地点了下头，“疼。”
  贺川柏半是责怪，“傻不傻，就你这身板还替我挡刀，万一伤到心肺肝脏怎么办？不想活了？我是男人，承受能力比你强，即使中刀，也比你恢复得快。下次不许这么傻了知道吗？”
  虽然说话的语气带着责怪，可他的眼神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那眸光温厚，充满无尽的怜惜和疼爱。
  我别过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我还是会挡上去，就像护小玖一样，小玖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贺川柏也是。
  倘若换了我遇到这种危险，我想他也会奋不顾身地护住我的。
  “生气了？”
  我没说话，生气谈不上，他的说话方式我又不是不知道的，只是嗓子渴得冒烟，想大口大口地喝水。
  可看他这般情动，又不忍破坏气氛。
  贺川柏坐到床边，将我的脸轻轻地抱在他的怀里，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小芷，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绝不负你！”仿佛许诺一般。
  这应该就是他以为的山盟海誓了。
  我听出了细微差别，他以前都称呼我白芷，这次却换成了小芷。
  这个承诺我等了许久，今天终于听到了。
  看样子，想得到什么，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
  换言之，贺川柏的承诺，是我拿命换来的。
  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这回应该没人能跟我争走贺川柏了吧。
  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嘶”的声音。
  “很疼吗？”贺川柏眸眼里满是焦急和担心，他拿起丝帕替我小心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如果疼就喊出来，能减轻一些。镇痛剂不能用太多，不利于伤口恢复，还能忍吗？”
  我点点头。
  贺川柏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漆黑眼眸渐渐眯起，望向远方，沉默许久说道：“你今日受的苦，我一定会让姓唐的付出十倍的代价！”语气冷厉。
  他的话，让我渐渐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回忆到唐丝瑜持刀向我们冲来，那目光癫狂而决绝，不像正常人的模样。
  唐丝瑜大概是真的疯了，才会想到和贺川柏同归于尽吧，这是最蠢的招数。
  即使唐玉国死了，她和贺川柏的婚事告吹了，可是她长相娇美漂亮，不难寻到意中人，只要她能放下心魔，说不定以后也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惜现在被她亲手毁了。
  陷入爱情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难怪她会说，她比贺川柏想象中的更爱她。
  只不过她的爱太过自私了，其实连她都可能没意识到，她对贺川柏的爱并不是真正的爱，而是占有欲在作祟。
  真的爱一个人，会去成全他，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看到他幸福，她就开心了。
  真爱一个人，怎么舍得用这么尖锐的方式来对待他？
  怎么舍得让他去死？
  贺川柏小心翼翼地拥着我，又坐了许久，仿佛要陪我到地老天荒似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对他说：“我渴，渴。”
  贺川柏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有点儿窘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
  说罢朝门外唤了声“梅姐，给小芷倒水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窘窘地笑，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儿可爱。
  梅姐比贺川柏细心，早就备好了水等着，一直候在门外没敢离开。
  听到贺川柏喊她，立马端了水走进来，对贺川柏说：“这水是温的，凉好了，正好可以给太太喝。”
  贺川柏从她手中接过碗，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喝，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比对待小玖还珍重。
  以前我特羡慕小玖，有个这么疼爱她的爸爸，现在轮到我被温柔以待了。
  所幸刀口只是刺到了肠子，并未伤及到脏器，没有生命危险。
  修补好肠子和腹腔，等伤口恢复好就可以出院了，但要避免伤口感染。
  接下来的几日，贺川柏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哪怕我让他去忙，他也不走，仿佛一夕之间，我变成了他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