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看了贺川柏一眼，心里十分郁闷，这算是哪门子的惩罚嘛？
  简直跟没处罚似的。
  陆锦弦的罪行，如果送至警察局的话，算是蓄意谋杀，蓄意谋杀的话至少得蹲个三、五年的牢吧。
  至于吴瑟，杀人哎，人证物证俱在，真真实实的杀人大案，她自己都亲口招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使是过失杀人，判不了死刑，也得判个无期吧。
  只要报案，那她下半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度过晚年了。
  可贺川柏却建议陆元雄和赫连英把这两个人送到国外。
  真怀疑他是站在哪一队的？
  我忍不住提醒贺川柏道：“川柏，我还是觉得之前祖母提的那个让吴姨自行了断比较公平，这样对得起死去的小莹，否则她在地下不会瞑目的……”
  吴瑟听我这样说，急忙打断我的话，“贺家三少提的这个建议很好，我同意，我替锦弦同意，我们母子二人都同意！我们这就走，明天一早就走，没有你们的允许，我们再也不会回国！”
  她这会儿说话又变得口齿伶俐了，人也不傻了。
  这个女人真会见缝插针。
  吴瑟说完，见没人出声反对，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朝外面走。
  走了没两步，陆元雄出声喊道：“慢着，谁让你走的？我发话了吗？你还有没有规矩？犯了那么大的罪，真想一走了之？”
  吴瑟听陆元雄这样说，吓得身影一顿，紧接着整个身体便像无骨蛇似的软了下来。
  她转过身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陆元雄重重地磕着响头，边磕边说：“老，老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死，都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该招的都招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为了表示自己的可怜，她硬是挤出了几滴泪。
  陆元雄面色清寒，目光咄咄逼人地盯着吴瑟，“你这女人，一介贱命，为什么就不能以死谢罪呢？你死了，锦弦便可以好好地做人了，省得被你拖累。你口口声声说为锦弦好，也答应了要承担所有的罪责，却连去死都不肯，算什么母亲？你这跟锦弦一出国，那以后陆家就和你们无关了。除非你死之后，陆锦弦才能回国，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他回来的，你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陆元雄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抗。
  他向来话少，说的每句话都是板上钉钉，一旦说出来了，没人能违抗。
  吴瑟和陆元雄也打了几十年交道了，自然知道他的秉性。
  她知道陆元雄这是想让她去死，来换取陆锦弦现在拥有的荣华富贵。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总得有个人出来背锅，吴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吴瑟向来喜欢算计这些，自然明白陆元雄的意思。
  她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可是她又极怕死。
  思来想去，吴瑟最终还是咬着牙回道：“我考虑清楚了，我带着弦儿出国，我们母子俩生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三十年前，我给了他生命，三十年后，我要靠他续命，希望老爷子能放我们一马。
  实在不行，就当我没生过锦弦这个孩子吧。这些年来你们对锦弦的养育之恩，我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你们，这辈子没法报答了！”
  她这话说得也很明白，她不想死，如果让她死的话，陆锦弦也得跟着她去死。
  她的命绑在了陆锦弦的身上。
  她这是想耍无赖。
  这样看来，在生死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就像吴瑟平时自诩什么母爱无私，不过是打着母爱的名义，来道德绑架她的儿子罢了。
  陆元雄见他把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可吴瑟却还是冥顽不灵，执意要同陆锦弦出国。
  他气得摔了茶杯，起身拿起打拐杖出门，向后院走去，因为生气，走得极快。
  佣人怕他有闪失，急忙追了上去。
  主人都离开了，我们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我对顾念慈说：“妈妈，我累了，想回病房去休息。”
  顾念慈虽然对吴瑟之案的结果不太满意，可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招呼那几个将我抬来的人进屋，将我抬上担架，往车上走去。
  上车后，车里没有外人，只有贺川柏和顾念慈。
  贺川柏开车，我和顾念慈坐在后座。
  我不解地问贺川柏：“你为什么对祖父和祖母提出这样的建议？吴瑟和陆锦弦犯的是滔天大罪，你却建议将他们送出国，这惩罚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轻了？”
  贺川柏微微一笑，“任谁都看得出来，你祖父和祖母并不想对陆锦弦下手，我们强行让他们对陆锦弦用刑的话，只会惹怒他们，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们个人情。
  至于吴瑟，她不过是依附在陆锦弦身上的寄生虫，陆锦弦倒下了，她便也完了。如果按照祖母最初的提议，让吴瑟自行了断的话，那陆锦弦就无事脱身了。
  他还会像以前那样风风光光的，并且他也有了个理由，那就是借着为母报仇的借口来为难你，还有妈妈等人。但我这样提议后，就不同了，陆锦弦被剥夺一切，逐出国，没有祖父和祖母的准许，他们不准回国。
  也就是说，经此一事，陆锦弦要被排斥在陆家的权利中心之外，他手里没有实权了，还算什么陆家长子？一个无权无势的陆家人，和普通百姓有什么两样？他都不行了，吴瑟即使苟活着又有什么用？”
  被贺川柏这样一说，我顿时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吴瑟选择和陆锦弦出国之后，陆元雄还出声提醒吴瑟，让她考虑清楚，并且建议她自行了断，原来是想断尾求生，来保陆锦弦。
  没想到吴瑟却不想死，生生将陆锦弦拉下了水。
  贺川柏的提议，明面上看，好像对陆锦弦和吴瑟两人有利，其实是给了陆锦弦重重一击。
  顾念慈仔细思考了一番，赞同地说道：“川柏说得对，这样一来，陆家就是我们的天下了，陆锦弦和吴瑟被流放到国外后，等于间接和陆家断了关系。”
  贺川柏接话道：“两个失势的人，到了国外，没有钱，也没有权，更没有陆家这个保护伞。如果想收拾他们的话，太简单不过了，甚至都不用我们动手。陆锦弦以前仇家那么多，我们只要放出风去，说陆锦弦已经成为陆家弃子，再把他所在的位置透露出去，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陆锦弦这些年在陆家这张保护伞下活得悠游自在，养成了张狂倨傲的性子，仇家确实惹下不少，尤其是情场上的。
  而“情”这个字最害人不浅，也最容易让人疯狂。新闻上每年情杀死人的事，不要太多。
  陆锦弦一旦失去了陆家这个保护伞，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
  接下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陆锦弦一倒，吴瑟就更不用提了，她本就是寄生在陆锦弦身上的寄生虫。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经此一事，我对贺川柏又添了一丝敬佩，自愧不如。
  像我，在陆锦弦和吴瑟这件事上，只看眼前，可贺川柏却比我想得深远。
  我和他的不同之处就是，我的目光比他短浅很多，看事情只喜欢看表现，看不透本质。而贺川柏就不同了，他喜欢从事情本质上出发，更喜欢放长线钓大鱼，尤其是在这件事上，借刀杀人，让敌人的敌人去对付敌人，远比自己动手更稳妥。
  只是可惜了颜妍。
  希望她在这件事上能清醒一些，不要跟着陆锦弦一起走。
  如果她跟着陆锦弦一起出国，恐怕她也会有生命危险。
  朋友一场，我不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颜妍的电话，想约她见见面，劝她放弃陆锦弦，留在国内。
  陆锦弦现在就是落魄的凤凰，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不，说他是落水狗好像更贴切一些。这种情况下，但凡有点心眼的女人都会提出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