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英眼见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没了，可能觉得这种丑事有辱门风，便出声打断二人的对话：“你们俩人那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可争执的？还嫌不够丢人吗？都别说了！”
  吴瑟向来忌惮赫连英，冷不丁地被她一顿训斥，立马住了嘴。
  陆白城一向也比较尊重赫连英，听她这样说，自然也不愿再同吴瑟继续争吵下去，便退回到他的座位上重新坐好。
  赫连英看向吴瑟，“杀人是死罪，虽说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但你毕竟杀了人，不仅杀了人，还把我孙女儿偷走卖给人贩子，甚至还试图用巫蛊之术谋害我们全家人，其心可诛，罪孽深重。你的这些罪行，无论哪一样，随便挑出来，都不可饶恕。这样吧，看在你给陆家生了个男丁的份上，就给你留最后一点儿颜面，你自己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吧。”
  吴瑟方才和陆白城絮絮叨叨地扯了这么多，就是想打同情牌。
  她对陆家人还抱一丝希望，希望这些人能赦免她的罪行。
  可是没想到赫连英却让她自行了断，这等于给她当头一棒。
  所以当她听到赫连英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顿时大失所望，面如土灰。
  她再也支撑不住了，颓然趴倒在地上，不甘地说：“为什么让我自行了断？我虽然杀过人，可那却是失手杀的，并不是我的本意。并且这件事是我自己招出来的，即使捅到警察局，我自首的话，过失杀人顶多判个无期，为什么你却直接判我死刑？你们说过不杀我的，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我看着吴瑟的无赖模样，忍不住出声说道：“你刚才明明说过你愿意承担一切罪责的，这会儿怎么出尔反尔了？我觉得祖母审判得对，相当公平。自古以来，杀人者偿命，合情合理。祖母已经给足了你尊严，让你去自杀，总比把你送到警察局，让你死在警察的枪子下要体面些。”
  吴瑟又恢复先前的疯癫模样，她趴在地上不停地摇头，故意把头发和衣服弄得凌乱不堪，活像个疯子似的。
  她红着眼圈近乎癫狂地说道：“不，我不想死，我不要自杀！我是说过愿意承担一切罪行，但我罪不至死！我可以给陆家做牛做马，做一辈子佣人，但不要让我去死行吗？我还没看着我的弦儿娶妻生子呢，我怎么闭得上眼？”
  赫连英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真在意你的弦儿，就不会去做这些罪恶之事。你这么做，就是把锦弦逼到退无可退之处。你觉得你是为了他好，自作主张地为他做这些事，却让大家越来越讨厌他。锦弦原本好好的一颗苗子，硬是被你带坏了。你问问在座的人，有几个还喜欢他？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就连我，我原本还想把陆家大权慢慢交一些给他的，但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我已经连带着开始厌弃他了。”
  吴瑟被赫连英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
  赫连英叹了口气，“如果锦弦以后要怪的话，不要怪我，该怪你，怪你这个母亲拖了他的后腿。你看看，同样是母亲，念慈带的几个孩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聪明上进，而你的儿子呢，偏执、自私，急功近利，甚至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想害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种逆子，真怕他日后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放过。说到底，当年就不该让你生下锦弦，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虽然赫连英私下里总喜欢打击顾念慈，但和吴瑟一比，她又觉得顾念慈好了。
  顾念慈听赫连英这样夸她，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容，毕竟赫连英一年到头难得夸奖她一次。
  听赫连英这样说，陆元雄可能觉得她的话有失偏颇，清了清嗓子，替陆锦弦说话道：“锦弦这孩子本性倒是不坏，只是被吴瑟教唆得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我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吴瑟这女人，他是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的。他对你我倒是蛮孝顺的，也肯听我们的话，就是有些偏执，以后好好加以改造，说不定还能有所作为。至于吴氏，让你自行了断，已经给了你极大的尊重了，你还想怎么样？”
  像陆元雄这种拥有古董思想的老一辈长者，看中的多是子嗣，尤其陆锦弦还是他最疼爱的长孙，哪怕他犯下滔天的罪恶，在他眼里却也罪不及死。
  但吴瑟就不同了，对他们来说，吴瑟始终是个外人，他们本就不待见她，出了这种事，更巴不得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她身上，让她滚得远远的，最好永远消失不见。
  眼不见，心不烦。
  早死早利索。
  可吴瑟不想死，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些得了重病的人，哪怕还有一口气，都不舍得去死，更何况吴瑟这种本就贪图享受的人，更舍不得去死。
  越是平时把死啊活啊挂在嘴上，好像对死亡满不在乎的人，其实越惜命。
  真要让她去死时，她比谁都怂。
  吴瑟就是这种人。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向赫连英和陆元雄磕头求饶，“老、老爷，老夫人，我不想死，只要你们饶我一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之前不是说让我离开海市吗？你们看，我离开海市行吗？我一分钱都不带，明天就收拾收拾离开海市，求求你们，不要让我死好吗？我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我的弦儿就没妈了。弦儿一向孝顺，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我这个妈，如果他知道我是被你们逼死的，他会恨你们的，会找你们报仇的！”
  吴瑟虽然疯疯癫癫的，可是却很会抓住重点，那就是抱紧陆锦弦的大腿。
  原本陆元雄和赫连英已经放弃她了，打算让她自己去死，听她这样一说，又开始犹豫了，说到底，他们心里还是挺在意陆锦弦的，不想让陆锦弦恨他们。
  可是吴瑟犯了这么大的罪，不处理她又不行，所以两人陷入为难之中。
  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赫连英看向我，“小词，吴瑟和锦弦所做的这几件事都和你有关，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母子二人？”
  他们这样问，其实就是想从轻处理的意思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稀泥。
  这怎么可能？
  “祖父和祖母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都听你们的。我觉得祖父和祖母的处理会更公平、公正，让大家都满意。”
  我故意把话说得刚正不阿，暗示他们要给我们个满意的交待，同时又把这个皮球推回到他们二人那里。
  陆元雄和赫连英对视一眼，最后看向贺川柏，“川柏，你们贺家如果出了这种事，都怎么处理？我们陆家没有这种先例，所以参照一下你们贺家。真要把吴瑟和锦弦送官的话，我们又丢不起这个人，可是真要让吴瑟去死，她又不想死。她不想死，我们总不能杀了她，杀人在现在这个社会毕竟是犯法的。”
  这两位老人真是活成精了。
  把皮球又推到了贺川柏的身上。
  这事情哪有这么难办？还不是因为他们想顾及陆锦弦的感受。
  陆锦弦犯了天大的错，却也是他们的长孙，他们该偏袒的还是要偏袒，可是又怕我和贺川柏还有顾念慈会有意见。
  贺川柏自然将二人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他微微一笑，“这样吧，白芷虽然受了重伤，但也脱离了生命危险。大哥虽然对白芷动了杀心，可也没真将她杀死。至于吴姨，她的确杀了人，但也算是意外杀人。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真的死啊活的，不如将二人剥夺一切，然后送到国外，日后如果没有你们的允许，不准他们回国。你们看，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