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吴瑟给人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是个衣着干净，风韵犹存的美貌老妇人，虽然老了，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俊俏模样。
  不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还可以，只是一开口就暴露了她的本性。
  言行举止有些小家子气，尤其那双眼睛总是骨碌骨碌地转，在我们这些人身上不停地打量，好像一肚子算计似的，一点儿小聪明全挂在脸上。
  说话也是，刚开始还挺好的，说不了几句，就让人不舒服，也不知是她故意的，还是情商低。
  这么些年了，大概一直没有什么长进。
  难怪陆老爷子和陆老太太不喜欢她，坚决不接纳她。
  顾念慈就要比她大方得体多了，虽然再怎么不情愿，她还是让厨子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吴瑟，吃饭时也有说有笑地同她应酬。
  相比顾念慈的端庄得体，吴瑟就逊色多了，几次说话都让顾念慈下不来台。
  如果涵养稍微差点的，真能当场跟她撕破脸。
  陆白城早就知道吴瑟今天要来，但他并未及时赶回来见她，只是提前给顾念慈打了个电话说他有应酬回不来，不用猜都知道故意躲着她呢。
  吴瑟在餐桌前坐定后，眼睛在众人面前骨碌骨碌转了好几圈，没看到陆白城的身影，脸上露出失望惆怅的神色。要说她此行来陆家，没报什么心思，真是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陆锦弦今天倒是难得的安静，全程话不多，只是不停地给他母亲夹菜，劝她吃饭。
  没想到这个一向叛逆的世家子，竟然也有孝顺的一面。
  吃到中途，吴瑟忽然把目光挪到我的脸上，打量了我几眼后，直接问道：“你就是清歌吧？”
  我怔了一下，我和陆家相认的事，陆锦弦应该会告诉她吧，不知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是真没认出来，还是故意的？
  陆清歌今天没回来，她平时如果没有重要事情一般都不会回来，住在她外面的公寓里。
  我微微笑道：“吴姨，我是清词，清歌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清词？”吴瑟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变，接着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清词，清歌是你的双胞胎姐姐……”
  我客气地应道：“是的，我和我姐姐清歌长得是挺像的，不熟的人都容易认错，也怨不得您会认错。不过熟了后，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我们俩还是有许多不同点的。”
  吴瑟的脸色到这会儿也没缓过来，表情有些复杂，也不知是吃惊还是因为别的。
  她点点头，“你和清歌是长得挺像的，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没认出来。清词就是陆家最小的那个女儿吧，你不是小时候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
  她这话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如实回道：“年前的时候和家人相认了，所以就过来住一段时间。”
  “住一段时间？”吴瑟端起脸，表情微微有些不悦，“我听锦弦说你和你男人要离婚了是吧？怎么说呢，女人还是从一而终的比较好，你看我，自从和白城分手后，就一直未再嫁，就是不想被人说闲话。听说，如果女人嫁了两个男人，死后会下地狱的，即使下了地狱也不得安生，所以你最好不要轻易地离婚。还有出嫁的女人，最好不要一直住在娘家，对儿子的运势会有影响。”
  我像凭白吞了一只死苍蝇似的极为不适，我和她并不熟，更没有熟到第一次见面就谈论我的私人感情生活的事。
  再者，这是我妈妈的家，顾念慈才是这家的女主人，我住在这儿，我妈都没说什么，她一个外人，初来乍到的，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了，真是没有分寸。
  还有，她被陆白城抛弃未再嫁，这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吗？值得拿出来显摆？
  都什么年代了，还女人嫁了两个男人死后会下地狱，我正好嫁过两个男人，她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就这样红口白牙地诅咒我？真是气煞人。
  我看了眼陆锦弦，他像没听到似的，正慢条斯理地夹面前的菜吃，仿佛他妈说的这些话很正常一样。
  我又看了顾念慈一眼，她脸色有些难看，张了张口似乎要替我反驳回去。
  我朝她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还是我出面比较好，她的形象已经维护至今了，没必要因为吴瑟而自毁形象。
  我直接对吴瑟说：“吴姨，你对我爸的感情怎么样，这是你们老一辈的事，我没有资格指点。不过我们年轻人的思想和您那一辈的可能不太一样，我们比较崇尚自我，追求独立，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所以您那些古老的观点我并不认同。至于出嫁的女儿住在娘家，影响儿子的运势一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按吴姨的观点来看，出嫁的女儿不能住在娘家，那身为我爸前女友的您，却跑来前男友家小住又算得体吗？如果得体的话，您的前男友也就是我爸爸，为什么找借口推辞不回家见您呢？”
  我平时为人处事情商也不算低，一般都会为别人考虑，如果我说话让别人不舒服了，这肯定是我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让吴瑟不舒服的，打蛇打七寸，她说我的是非，那我也逮她的七寸来捏。
  果然，吴瑟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她转了几下眼睛，一拍桌子拉下脸冲我喝道：“放肆！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你父母就没教过你怎么做人的吗？果真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得嘞，这句话连我父母也骂上了，好像她多有教养似的。
  我笑道：“吴姨教训的是，学做人这种事，要活到老，学到老，一直学才有用，不能倚老卖老。只是，有时候并不是年龄老了说的话就是对的，而要看有没有道理。我自小虽然没在陆家长大，但我养父母却从小就教我怎样做人，比如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做人才是正道。”
  吴瑟并不笨，自然听出了我话里的讽刺之意，她把手里握着的筷子放面前一扔，赌气说：“不吃了，老的老的欺负我，就连小的也欺负我，气死我了！”
  老的自然指的是顾念慈，顾念慈可是一点儿都没欺负她。
  陆锦弦见他妈妈生气了，瞪起一双眼睛冲我嚷道：“陆清词，你什么意思？我妈今天第一天来陆家，你话里话外地讽刺什么？纯粹找碴跟我妈过不去是吧？”
  这男人，方才吴瑟出口中伤我时，他装聋作哑的故意装听不见，这会儿他妈处在下风了，他却听见了，开始来责问我了，真是有意思。
  顾念慈见大家要吵起来，担心会吵得不可开交，清了清嗓子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大家都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别说话，省得消化不良，有什么事饭后我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