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柏跟顾念慈道了个别，便朝泳池方向走去。
  等他走远了，顾念慈去花园里的水笼头下洗了洗手，走到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休息，我也跟了过去。
  她坐定后，开始埋怨我，“你也真是的，心怎么这么软，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把他领回家干什么？领回来给我添堵吗？你明明知道我现在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唉，真是头疼。”
  之前顾念慈对贺川柏的态度一直都很好，出了这件事后，她对他的态度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换了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接受这种事。
  我无声地笑笑，“其实心软这方面，我是遗传了妈妈。”
  顾念慈意外，凝眉看向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白城经常夜不归宿，花边绯闻隔三差五便上一次海市小报，顾念慈也只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狠不下心来和他离婚。事实证明，女人对男人的包容心远大于男人对女人的包容心。
  不过这话我不敢明面上说，只说：“妈妈心软善良，我像妈妈，行事总是硬不下心来，除非对方把我伤得透透的，否则我很难恨一个人。姐姐就不同了，姐姐强势独立，敢爱敢恨，像祖母更多一些。”
  顾念慈叹息，“谁说不是呢，你还真是像我更多一点，一样的心软，也一样的没出息。俗语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和你姐姐虽然是同卵双胞胎，性格却天差地别。只是性格软弱的一方势必吃亏，就像我，表面上看着我好像风风光光的，多么荣耀似的，其实我自己清楚地知道，这家里的人真正瞧得起我的估计没有几个。”
  不久前在谢图南的咖啡馆时，贺川柏也曾这样说过顾念慈，说我在陆家地位低，顾念慈在陆家的地位比我高不了多少，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可能顾得上我？
  现在顾念慈也这样说自己，看样子贺川柏猜得挺对的。
  我安慰她，“妈妈你别这样说，再怎么着你是我们陆家这个家的女主人，虽然爸爸不经常回家，但他一直也没作太出格的事，至少没打算换女主人，你就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就是。再说了，陆家四个子女，三个都是你亲生的，你慢慢熬，总能熬到出头之日的。”
  顾念慈风韵犹存的脸上绽出一抹苦笑，“话是这么个理，可是像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得不到男人的爱，也得不到他的尊重。你别看这庭院里的佣人，表面上都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一声‘太太’，背后里还不知怎么笑话我呢。”
  顾念慈原本是说我的事，结果说着说着却扯到了她自己的苦恼上，看样子也是个十分感性的人。
  现在我还得反过来安慰她，“妈妈把心放宽点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过得不容易，自己的日子都顾不过来，哪有闲心思说别人的笑话呢？是妈妈多心了吧？”
  “是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生呢，多少人的婚姻不是在凑合？罢了罢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今天怎么和贺川柏碰上了？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你带他回家，你姐姐知道吗？”
  “我和贺川柏今天原本是商量离婚协议的事，正好经过，他想看小玖了，就给带回来了。至于姐姐知不知道，我管不了那么多，贺川柏会处理好这种事的。”
  一想到我带自己合法的丈夫回娘家，还要看陆清歌的脸色，心里有些不舒服。
  顾念慈问：“都商量好了吗？”
  “没有，后来出了点岔子。”
  “什么岔子？”
  “我和贺川柏原本约在离家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谈事，没想到那家咖啡馆是谢图南开的，他看到我贺川柏在一起就上来挑衅。贺川柏误会我和谢图南的关系，两人发生口角打了一架。谢图南说了一些激怒贺川柏的话，贺川柏一气之下不肯放弃小玖的抚养权了，他非要小玖的抚养权才肯跟我离婚，我又不能放弃小玖，所以这离婚协议就谈不拢了。离婚协议谈不拢，这婚也就没法离了。”
  顾念慈右手扶着额头，唉声叹气道：“作孽啊！我统共生了你们两个女儿，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的，又不是没有男人要，却为着贺川柏这样一个男人争得头破血流，难道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
  “其实这事也怪不上贺川柏，源头上该怪的人是我之前那个前夫吴青峰。所以虽然贺川柏这样对我，我却并不怎么恨他，至少没到恨得牙根痒痒的地步。”
  “什么意思，怎么又怪上吴青峰了？你们不是早就离婚了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耐心解释道：“妈妈有所不知，吴青峰才是造成我们现在这种僵局的罪魁祸首。当年，我和吴青峰婚姻存续期间，他想创立公司可是手里没钱，让我回家问我养父要，我没答应他，他便对我记下了仇。后来，不知他从哪儿得到贺川柏的事情，便骗我去酒店，暗中给我下了药，然后把酒醉的贺川柏引入我住的房间，后来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吴青峰因此得到贺川柏一大笔补偿的钱，创立了他的网络公司。”
  顾念慈听我这样说，气得浑身发抖，“天下怎么有这么卑鄙恶毒的男人？为了钱，连自己的发妻都敢出卖，真令人发指！”
  “是的，恶心至极！”事隔这么久，一想到这件事我还是气得肝疼。
  我顿了顿继续说：“事后我怀孕了，也就是小玖，因为当初我一直在昏睡中，所以对此事并不知情，还以为怀的吴青峰的孩子。后来阴差阳错，遇到贺川柏，他看到小玖长得像他，有所怀疑，暗中取了小玖的毛发做了亲子鉴定，为了争取小玖的抚养权，给小玖一个完整的家庭，才和我结婚的。其实他心里一直爱着姐姐，只不过误以为姐姐死了，没想到姐姐后来又死而复生。现在最矛盾的应该是贺川柏，一边是自己最深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他放弃哪个都不舍得。妈妈，你一会儿就别给他脸色看了，我不想让他太难堪。”
  “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你都混到这种地步了，还为他着想，可人家领你的情吗？不领吧。”
  “我还能怎么办？他不爱我，我又不能强迫他来爱我。”
  “也对，你姐姐那样暗算了他一顿，他还不计前嫌地和她在一起，看样子对你姐姐确实也有真感情。只是苦了你了，孩子。”顾念慈抬手搭到我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看向我的目光里露出悲悯的神色。
  我都已经麻木了，“或许是我天生夫宫薄，留不住男人，罢了罢了，还是认命吧。”
  “你还这么年轻，就认命，太早了。”
  “不认命又能怎么办？”
  “世上男人千千万，说不定会遇到比贺川柏更好的。对了，那个谢图南对你倒是热情不减，这999朵法国陆莲一送就是大半个月，一般男人不会热情这么久的。我托人打听过，他家世还算不错，他的爷爷叫谢惊风，做船业发家的，和你祖父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据说当年还挺出名的，和你祖父好像还有些交情，和我们陆家也算是世家吧。只可惜谢惊风的独子夫妇二人早些年因为车祸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子，就是谢图南。谢图南生性洒脱不羁，不愿继承家业，谢惊风年事已高，所以谢家便有些衰落，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着，谢家还是有些家底的，如果你们俩能成的话，也未偿不是一桩良缘。有机会的话，改天我们约出来看看，我替你长长眼，观察一下小伙子的脾性。”
  我不知顾念慈为何一个劲地撮合我和谢图南，难不成是想让我和谢图南在一起，让贺川柏和陆清歌早点安定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寒我的心了，希望她别是这种想法。
  我委婉地拒绝道：“妈妈，别说我对谢图南没意思，就是我对他有意思，他也是个靠不住的，勉强撮合我们俩在一起，估计以后也是个悲剧。您有所不知，两次婚姻的失败，让我早就变得杯弓蛇影，恐惧婚姻，下半生真的不想再婚了。”
  “那也可以先当朋友相处，说不定处着处着，就有感觉了，听妈妈的建议，你先不要刻意排斥他，给他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