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认识他们，但我能猜到他们是谁。
  我默默地数了数，十二个，数量正好和今天没来开会的人数吻合。
  他们既然来找我，就说明他们不愿意被公司开除，看样子他们还是挺珍惜这份工作的。
  我表面装作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高兴，贺川柏说的对，这些人是不会轻易离职的。
  他们之所以那样做不过是得了唐丝瑜的某种授意，原本只想站个队，没想到却要因此失去工作。
  工作是他们的根本，一旦触及到根本，他们就动摇了。
  本来寄希望唐丝瑜能给个说法的，可是唐丝瑜却拿我没办法。
  他们只能来找我。
  我站起来，刚要说话，为首的一个女士抢先说道：“你就是新来的白总监是吧？为什么要开除我们？我们都是跟着兰雅做了好几年的了，是兰雅的一线员工。可以说，没有我们这些人，就没有兰雅的今天！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们开除，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这女人的口气挺大的，话说得也毫不客气，显然是真的很生气。
  一般，这种人有两种，一种是自身性格就是这样，蛮横自大，另外一种就是确实有些真本事，她明显属于第二种。
  站在她后面的人说话更不客气，“我们这些人天天在外面跑，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像你们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今天开会明天开会的，芝麻大点儿的事都要开个会。我们这些人是做实事的人，不讲求虚的，公司的销售业绩是我们在卖场卖出来的，不是天天在办公室里开会开出来的。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我们开除了，有违劳动法，我们可以向劳动局申请劳动仲裁！”
  因为我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虽然心里有点慌，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不让他们看出任何破绽。
  我不急于反驳，也不急于解释，只是冷静地看向后面的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的话音刚落，便又有人说：“我们知道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立威，但立威也不是这样立的，竟然一下子把我们这些人全部开除，整个行业都没有敢这样做的！”
  “对，就是太小题大做了！”
  “不行，一定要给我们个说法！”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说什么的都有，都是在痛斥我的做法太不仁道。
  这些人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显然对我直接下令开除他们的做法很不满。
  我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们打住，但这些人情绪十分激动，都不愿住嘴，离我最近的那个人手指差点戳到我的脸上。
  屋里顿时一片聒噪。
  吵吵嚷嚷的，我一句也听不清楚。
  我干脆拍了下桌子道：“安静，一个一个地来好吗？你们这样吵下去，即使吵到天黑也没用。你们来不就是想找我们说法的吗？那我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说法？”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齐声说道：“我们不想被公司辞退！”
  其中一个男经理说：“我上有老下有小，父母七十多岁了，还有一对几岁的儿女，这些全靠我来养，除此之外，我还有房贷和车贷，事事都需要花钱。如果我今天被公司辞退了，我家里的老人孩子还有房贷和车贷怎么还？”
  “是啊。眼看就要到年关了，本想风风光光地回家过个年，却因为这么点小事被辞职了，回去怎么向老家人交道？大过年的，不是触霉头么。”
  “就是，就是。”后面几人附和道。
  我微微一笑，这些人的说辞跟贺川柏猜得一模一样，“就像你们说的，你们每个人都很重要，都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但是，现在这个社会最缺的是人才，最不缺的也是人才，尤其是销售方面的人才，这方面的人才专业性并不太强，可替代性却很强。其实，不只销售方面的人才，许多部门的人才都是可替代的，谁也不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的工作无人能替代，公司离了谁都会转。当然，集团的贺董事长除外。”
  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想提醒他们，兰雅再怎么着是天松集团的子公司，大老板姓贺，不姓唐，让他们认清时势。
  想必这些人也早打听出我是贺松年的儿媳妇，是贺川柏的妻子了，我代表的是贺家，唐丝瑜代表的是唐家。
  谁轻谁重，他们其实也是能掂量得出来的。我猜，他们先前公然违背我，不给我的面子，不过是想试探我和唐丝瑜谁的后台比较硬。
  但没想到他们稍微一观望，换来的却是直接被辞退，所以便怂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软，他们便硬；你硬了，他们反而软了。
  我趁机说道：“这样吧，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被辞退，那我们接下来就去会议室，把下午没开完的会开完。”
  说完我便走进会议室，他们跟着一起涌了进来。
  我把之前的开会内容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之前开过一次了，所以这次说话更溜了，思路也更清晰了。
  提到工作任务时，我说道：“给你们半年的时间，把公司总销售额度比去年同期提高30%，如果你们答应的话，就继续在公司做。如果不愿意，那就自行请便吧。”
  这是唐丝瑜给我的工作任务，我再给压给他们。
  压力就是如此，一级压一级。
  那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却各怀心思。
  之前对我说话最凶的那个女销售经理则出言反对道：“30%，怎么可能？白总监之前并未在化妆品行业做过，大概不太了解这个行业的情况。最近几年化妆品公司竞争越来越大，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品牌层出不穷，都在抢占市场份额。但蛋糕就那么大，分的人却越来越多，所以最近几年我们这个行业的业绩越来越差。任我们再努力，公司最近几个年度业绩同比增长都是百分之几，连增长3%都很艰难，白总监却让我们完成30%，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么。”
  “对啊对啊，白总监不能为了自己面子好看，就把任务定得那么高，到时完不成的话，又怨我们能力不行。还是实事求是一点比较好，定个大家都能完成的任务。这样稳妥，我们的任务也能完成，总比把任务定得太高，却完不成的好。”
  他一说，所有人都跟着附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