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龙他接受过什么训练吗？”朱雀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杀意。她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仅此而已。
  蔡逸不明所以地看着身前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他非常仰慕朱雀的一身红衣，杀伐决断。对于敬佩的女人，鼠是不讨厌的。
  “他最后，杀了自己的老师，杀了曾经和他一起训练的队友，亲手用刀杀的，杀的刀都卷刃了，快卷成卷尺了。”她就这么平淡的说着，就像讲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一样，“他那时，刚刚十八。”
  蔡逸听着就莫名觉得牙疼，亏他还算得上一个杀手。鼠练习这绝技的时间不长，拜师学艺不精，以致于成为了一个“半吊子”杀手，不过还好跑得快，处事圆滑，经验丰富。不过，见到龙闻夜的第一眼，他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个“狠角色”。
  “如果他不是一个孤儿，如果他从小不在一个绝望的条件下长大，”朱雀合上眼眸，“集团培养多少年，也培养不出一条龙。”
  怪不得“龙”是十二生肖之首。
  朱雀又睁开眼，这回，她眼神里面已经没有了杀气，没有了愤懑...有的只是平静。
  “但是龙再怎么能够上天入地，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不可能坚不可摧--龙也是有逆鳞的，知道了吗？”
  蔡逸：“知道了。”
  朱雀笑了笑，道：“知道了就好。去吧。最近我有些事情要忙，有事尽量找龙闻夜，尤其是吴景的事。”
  说着，把拦在鼠身前的手放下了。
  身后的蔡逸便化成一道虚影，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朱雀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她呢？
  她又比龙闻夜好到哪里去了呢？
  红唇轻启，唱出来了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pass the point of no return，”
  “no backward glances”
  ......
  歌声可以掩盖此时她的心情，也可以阻断她那心里开始坍塌的大坝，快要决堤的河流......
  “say you'll share with me one love， one lifetime”
  “lead me save me from my solitude”
  黎月唱不下去了，音乐卡在喉咙里，她居然品到了喉咙眼里的一抹甜腥味。
  望着天边的明月，她终于记起来今天是他们家的晚宴，她得去赴宴这个事实。
  对黎月而言，再怎么赴宴，也只是敷衍罢了--心缺了一块，不是随便怎么补，就能够补起来的。
  真是一个敷衍的中秋节啊。
  龙闻夜终于忙完该忙的杂七杂八的事，瘫倒在办公桌旁的座椅上。
  手机里二十九个未接来电，都是吴景打来的。
  龙闻夜最终还是忍不住，回拨了一个电话。
  “喂，亲爱的，不好意思，我最近有些忙，没来得及回电话。打这么多电话干什么呢？”
  “我没事，真没事，就是累而已。上午的事是我不对......不是你急，是我，怪我，对不起。”
  “黎月的事我会替你问候的，陆晓他没什么大事，躺几天就好了。这么晚了，睡吧。”
  “晚安。”
  打完电话，他长舒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疲惫过。
  眼皮不受控制地缓缓合上，视线，也渐渐变得迷糊。
  “嘿，你个家伙，别以为你爸妈死了，他们欠我们的钱就可以不还了，睡什么睡？装死，还是装聋啊？”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又是这个梦？这个他永远走不出去的梦？
  “听到了吗？你是真聋吗？啊？”
  即使在梦中，他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撕裂到极致的痛苦，每一拳，每一脚都异常真实。即使他如今早已不再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各种刑讯逼供对他都没有作用。可是，这个梦一开始，他就注定只能够成为那个无能的孩子，那一个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迷茫的孩子。
  然后，应该是他出现了吧.....龙闻夜想。
  果然，拳脚停下了，痛还在持续。
  “谁啊？大白天的叫嚷什么？”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一个男孩儿的影子。
  男孩儿比他大些，眉眼见已经有了些许英气，浓浓的眉毛，不大却异常有神的眼......
  那伙儿讨债的人里面最瘦小的人发话了：“你谁啊？大白天的爬别人家窗户？这是私事，别管了！”
  “诶，你小子，”一个浑身纹满龙的纹身的壮汉从一群人中走出来，他戴着金项链，金耳环，一看就是那个“债主”，“这样，看你们家还有一套房子，这房子就拿来抵押好了，不过剩下的恐怕就得从你小子身上拿了......”
  “这事儿我偏偏就管了！怎么着？”谁都没有料想到窗台上的少年就直接这样跳进了屋里，把玻璃砸碎了一片。
  后来就是一片血腥场面了——之前几个还特别神气的壮汉，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只能够在这位看上去瘦弱的少年面前跪地求饶。
  一直挡在他身前的那个少年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一只因为玻璃划伤而沾着鲜血的手。
  “以后就跟着我干吧，保证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此时的龙闻夜则是痛苦地对那个自己说：“不要伸手，不要伸手！”
  然而，那只瘦弱的小手，已经碰上了另一只手上的血迹。
  紧接着，那手上的鲜血便无限地蔓延，直至铺满他全部的视线。
  他站在血红色的山上，手里握着一把已经卷刃的刀。
  他看不清刀下亡魂的面容，却感受得到，他们狰狞的表情。
  一瞬间，成堆的人头一齐睁开了眼，注视着龙闻夜。
  所有的眼睛都只能够看见眼白。这种白，白得瘆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龙闻夜，你会不得好死！”
  “刀下亡魂都在注视着你！”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野兽！是龙也应该是魔鬼撒旦的龙！”
  “下地狱！下地狱！”
  “下地狱！”
  龙闻夜猛地睁开眼，他能够感觉到浑身的汗，甚至湿透他了的衬衣。
  天已经亮了。
  “醒来了？”吴景端了杯热水过来，“做了什么噩梦？出了一身的汗。”
  “没什么。”龙闻夜就这么敷衍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自从吴景成为他女朋友以后。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吴景看他的眼神，有了些许陌生。
  “龙闻夜，你，就是那个间谍吧。”吴景放下水杯，脸上的笑容立马烟消云散，“陆晓已经告诉我了，我都知道了。”
  “是你害的谢雨婷的妈妈，是你让重犯刘子晔逃脱，是你...”吴景哽咽住了，她低下头，看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龙闻夜就这么怔住了。他望着吴景胸前抓住匕首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吴景。
  吴景嘴角流出一抹鲜红：“下地狱吧，龙闻夜。”
  此时，吴景白眼一翻，和那一堆刀下亡魂的眼一模一样。
  耳旁的声音愈发洪亮：
  “下地狱！”
  “下-地-狱！”
  龙闻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露出鱼肚白的时候。
  之前的梦，龙闻夜可以说是早就预料到结局，见怪不怪了。然而，这个新加的“bonus”，让龙闻夜汗如雨下。
  下地狱？自己又何尝不想？
  只是，他不想拖着自己爱的人下地狱。
  手机上发来一条短信，是吴景发来的。龙闻夜点开，看到内容的时候，自己差点没有站稳。
  吴警花儿：“救我！！！！！！！”
  蔡逸吊儿郎当地躺在房顶上，仰望看不见星星的天空，嘴里嚼着一根草根。
  守了吴景一夜，他倒是没有发现异常：晚上七八点左右回家，拎着公文包回来的，估计是刚刚下班。她正在梳洗。
  龙闻夜最近是太忙了吗？都没有陪吴景了。唉，这种琐碎无聊的事情还要监控，烦死了。要是龙闻夜那小子在的话，这个“监控”说不定还可以有趣点。
  事实是，这压根不是“监控”，这是“偷窥”。
  蔡逸这个人呢，心术邪得很，他不看女人，但是对那种很“男人”的男人却是日思夜想，尤其是他们老大的那种。
  呸呸呸，别胡思乱想了，正经工作呢真是。
  至于有没有人来嘛，他今天晚上连猫都没找到一只，别提人了。
  话说他这只耗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躺在这，还能够把猫给吓跑，真是“耗子中的豪杰”啊。
  蔡逸闲适地想着：看不见星星，就看月亮吧。今天月亮格外圆啊。
  中秋是不是快到了啊？
  等等，这吴景丫头加班，至于要在中秋前一天晚上加班吗？
  就算她是独身主义者，父母总得见吧？
  有问题。
  他透过镜筒看着，差点喷出来鼻血。
  去！什么时候看不好，洗澡的时候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正想躲避，发现，吴景伸手把窗帘拉上了。
  蔡逸一看，咦，那只手上，有东西？
  拿镜筒一看，这一看，他是连魂都快吓没了。
  那是一只凤凰的纹身。
  虽然朱雀的十二生肖们有纹身的嗜好，但不是所有人都纹。龙闻夜就没有纹，原因想必也清楚——他是一个长久嵌在警局的钉子。蔡逸也没有，因为纹一个老鼠实在是太...诡异了。如果是一个可爱的米老鼠，他会考虑考虑。他猜，猪应该也不会纹。别的他就猜不到了，也懒得猜。反正这些纹身大部分都是很隐蔽的，不会像蛇那样一眼就看到。
  而这个“凤凰”，算得上是与龙闻夜同级的了，十二生肖受龙闻夜的差遣，却在关键时刻也受这“凤凰”的差遣。不过十二生肖除了龙闻夜以外，没有人见过“凤凰”，只知道她左臂上有一只火红的凤凰鸟。凤凰鸟的图案自然人人都熟记于心，没有半点偏差。
  这个“凤凰”，朱雀提起过，她潜入楚茗攸身边，给朱雀获取情报去了。可是她怎么会是吴景？吴景不是为楚茗攸工作的吧......
  也就是说，她露出纹身，是故意的！是告诉他，这个吴景是凤凰假扮的，真的吴景恐怕已经......
  蔡逸这回心凉了半截。
  他现在该找谁？
  朱雀说让自己找龙闻夜，可是龙闻夜现在在哪啊？
  蔡逸头一回觉得，自己会被两个老大一起给生吞活剥。
  望着蔡逸在黑夜中离去的背影，黑夜中，一双发着幽幽蓝光的眼眨了眨。
  原来是一只蓝眼黑猫。
  这猫不安分地“喵——”了一声，抓了抓腮，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层楼的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