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闭门谢客
作者:平安如一生      更新:2022-01-15 12:30      字数:4439
  “红柳,你会梳头发吗?”
  婉春扭头问红柳,她最不擅长梳头,以前都是青柳给她梳头的。
  “奴婢会。”
  “那就够了.“婉春像是自言自语,顿了一会,又对红柳说:“红柳,以后和我说话不用加奴婢两个字。”
  “奴婢知道了。”
  “嗯?”婉春的眉角一抬.
  “哦,知道了。”
  “那就好,你识字吗?”
  “不识字。”
  “好,明日起,我教你识字。”
  “侧福晋?”红柳有些不敢相信.
  “你青柳姐姐不但识字,连账目都算得极熟,我不指望你像她那样,至少,也得差不多。”
  “红柳明白了。”
  一直在婉春怀里的弘安可能因为嫌说话声音吵,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然后,手脚并用,蹬歪起来。
  红柳赶忙上前:“侧福晋,小阿哥给我吧,暖阁已经准备好了,我把小阿哥送过去。”
  “好。”
  红柳抱着弘安走了,婉春看了看院子,那颗枣树又粗了一些,但今年没结多少果子。
  转身又看看那棵梨树,已经比婉春高了,也结了几只梨,那梨还没长成,还勉强只算个瓜纽,不知为何,竟蔫蔫的,似乎是生了什么病。
  这梨,怕是熟不成了。
  ***
  八爷人还没到京城,但是,送到王府的拜帖已经高高一摞了。八爷随手翻了翻,都是些三品以下官员的拜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看来,那些重臣们都已经站队了。
  将拜帖往桌上那么一甩,八爷张口道:“侯宝贵,今日起,王府闭门谢客!”
  “奴才明白!“
  离开前院,八爷直奔落霞阁.
  一年多没来落霞阁了,八爷再踏进这院子时,有些恍惚。
  除了一颗枣树,一颗梨树,原本种在院子里的那些花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是长得极旺的野草。
  婉春以为八爷要忙上一会,就没刻意等他,从弘安的暖阁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八爷站在院子里。
  “这么快就过来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
  婉春转头看看红柳,她正忙着洗弘安刚换下的尿布,婉春就对八爷招了招手。
  拉着八爷进了内室,一落坐,婉春直接问:“皇上为什么招你回京?”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能再糊里糊涂地过日子了,有些事,婉春得问清楚。
  八爷,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什么?
  这句话,婉春没有直接问出,可是八爷应该能猜出她的意思。
  已经很久了,婉春已经很久没带着这种几分怀疑几分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八爷明白她的担心。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不过,我猜大概是老四和老十四斗得太狠,惹皇上不满了。”
  这么说,八爷只是被动地成为一颗棋子了,这件事,他没有参与什么。
  婉春心安了一些。
  可是还有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更重要.
  “八爷,你实话告诉我,你,还想不想夺皇位?”
  皇位,似乎一直是横在婉春和八爷之间难以跨越的一条河流。
  八爷不想欺骗婉春,可他也不想委屈自己:“想,但不会主动去夺,一切顺从天意吧。”
  不主动,不退缩,天要给我,我接着,天若不给,我不抢。
  好!
  什么也不用说了,婉春低头,依偎在八爷怀里。
  一切听天由命吧。
  “你这落霞阁里的草该拔一拔了。”八爷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婉春抬起了头。
  “你这院子也不小了,把那些草都拔了,种上点菜,也够你吃的,甚至都够咱们一家人吃的了。”八爷依旧云淡风轻地谈论着农务。
  “八爷,你。。。”婉春不明白八爷究竟何意.
  八爷笑了笑:“在余杭,咱们不都是自己种菜自己吃的吗,如今,你有的是地方,怎么,不想自己种菜吃了?”
  婉春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八爷将她揽过:“婉儿,我知道,你喜欢余杭的日子,可是我不得不把你带回京城。京城里没有桑叶可以采,没有蚕可以养,可是京城也可以种菜,你喜欢过怎样的日子,你依旧可以怎样过,至少在这王府,在这落霞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能把余杭搬过来给你,只能勉强把落霞阁当余杭的一隅了。”
  婉春开始小声地抽噎,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不满埋怨终于发泄出来了。
  皇上一道指令,把他们从京城赶到了余杭,他们努力奋斗了一年,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皇上又一道指令,把他们从安稳舒适的余杭拉进了这个暗流涌动的大漩涡!
  他们的命运,似乎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哭了好一会,婉春终于停止了,擦擦眼泪,婉春问:“那现在呢,你有什么打算。”
  “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
  “余杭气候湿热,京城气候干冷,我一时不适,染了痰疾,要静养一段时日。”八爷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
  扑哧一声,婉春笑了,八爷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说起谎话来眼眨都不眨一下。
  八爷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
  好久了,自从接到圣旨以来,婉春好久没有再笑了,今天,终于笑了。
  用指腹擦去残留在眼角的泪珠,八爷轻柔地说:“婉儿,他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吧,我们关起门来,我耕田种地,你织布裁衣,我们像在余杭那样,过我们的小日子,好不好?”
  “恩,好!”
  ***
  大早朝一如往日,皇上一进大殿就往人群里扫一扫.
  算算日子,八爷也该回来了,可是大殿上还是没见到他的身影,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翻过来掉过去地说着同样意思的话,皇上觉得有些心烦。
  “梁九功,八阿哥还没回京吗?”
  一下朝,皇上就怒气冲冲地问梁九功。
  “回皇上的话,八阿哥三天前就回到廉亲王府了,可是却告了病假,说是余杭湿热,京城干冷,一时不适应,患了痰疾,要静养一段时间.”
  “不适应?他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在京城活了三十来年,不过去了余杭一年,就不适应了?”
  “呃。。。这个,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哼,朕看他是心里有气,还在和朕赌气吧。”
  这话,梁九功不敢接。
  “算了,他有气就让他去气吧,朕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皇上喝了口,开始批阅奏折。
  一本,两本。。。
  皇上将奏折猛的一合:“梁九功,八阿哥回京后可见过什么人。”
  “回皇上,递过去的拜帖不少,可是八阿哥都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
  呵,他还算听话,懂得避嫌,不像他那两个儿子,恨不得把满朝文武大臣都招到自己府上去。
  告假就告假吧,养病就养病吧,他倒要看看他这个被人人称贤的儿子能按耐多久。
  虽然八爷已经称病闭门谢客了,可是,还有零零散散的拜帖送进来。
  八爷随手翻了翻,都是他不认识的名字。
  “不见。”八爷把拜帖扔到了一边。
  五天了,他回京已经五天了,他不信九爷十爷十四爷没收到消息,可是,至今也没来问候一下,看来当初他们那份情意随着他离开京城就消失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只怕以后他要像防着四爷那样防着他那三个弟弟了。
  在皇位面前,兄弟情义,脆而不坚,不堪一击。
  夜,静悄悄的,婉春已经沉睡,八爷睁着眼睛,盯着头上的帷帐看。
  咯咯,屋顶上的瓦砾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八爷一笑,他,还是来了.
  看来,当初他真没看错人。
  回京以来,八爷一直在等,等了几天没见霍格的拜帖,八爷更确定了,霍格没有背叛他。
  悄悄地,八爷出了屋,院子里,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属下见过八爷。”
  “嘘,”八爷小声说:“你随我来。”
  霍格轻功也不错,几个蜻蜓点水,两人出了王府。
  “京城局势现在如何?”八爷问。
  “若论拥护者十四爷看似更胜一筹,可是属下觉得实际实力四爷更胜一筹。”
  “皇上为何会突然招我回京,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这件事属下确实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可是,论根本,是四爷和十四爷都在逼皇上立储,皇上恼了二人才把八爷您招回来。”
  果然,和他猜的差不多。
  “八爷,如今,您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没有打算?”
  “是的,没有打算。一动不如一静,你也看到了,老四和老十四他们使劲浑身解术拉拢群臣,结果却惹来皇上的反感,我本就有谋逆之名,我若再轻举妄动,只怕这次就不是流放而是直接砍头了。”
  “那我们就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是,什么也不做,你就像我没回京城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表面上该拥护谁就拥护谁。可是,有一点牢牢记住,那五万精兵一日不可懈怠。”
  “属下明白。可是,八爷,若您真的什么也不做,那皇位不会凭空落在您身上。”
  八爷一笑:“放心吧,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来。”
  八爷这话,霍格不是很懂,但又觉得好像很对。
  “属下知道了,属下告退。”
  眨眼功夫,霍格消失在夜色中,八爷转身,几个飞跃,回到王府.
  迷迷糊糊中,婉春翻了一个身,潜意识中那个暖和的存在不见了,胳膊一个落空,婉春醒了。
  八爷呢,他去哪儿了?
  婉春站起来刚要下床,八爷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去方便了。”
  “哦。”
  婉春含混地应了声,身子一歪,又躺下接着睡了.
  太阳已高照,猛地,婉春一睁眼,扭头一看,八爷,还在她旁边睡着.
  婉春心安了一些,又闭上了眼,片刻后,猛地,婉春又睁开了眼,眼里全是不安.
  不对啊,昨夜,八爷去方便,为何身上会那么凉!
  ***
  办法总比问题多,在八爷这里走不通,那些官员就把注意打到了婉春身上。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八爷这位新册封的侧福晋是他的心尖宠,讨得这位侧福晋的欢心,那八爷那边也就好说话了。
  已经过了三伏天,但天气还有点热。婉春坐在摇椅上缝衣服,好一会,脖子有点酸了。一手压在背部的脖子,婉春抬起头,转了转脖子。
  八爷正在给黄瓜搭架子,如今,她这落霞阁小院种了一排黄瓜,一排番茄,一排辣椒。大半个月前撒下的种子,如今秧苗都有寸把高了,正是该搭架子的时候。
  八爷辫子盘在脖子上,袖子撸过手肘,弯着腰,一手压住枝条,一手拿着绳子在缠绕。
  入秋的太阳依旧蜇人,八爷的额头上挂满了斗大的汗珠,后背的衣服湿透了,婉春远远地看着,都能看清灰色长衫上染了一片暗色。
  看着看着,婉春就有些恍惚,这情形,太熟悉了,一时间,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余杭,回到那个他们简陋的家。
  “侧福晋,这个放哪里?”
  是红柳的声音。侧福晋,哦,对了,他们不是在余杭,他们是在京城。
  “就放那个桌子上吧。”
  红柳进屋了,不知怎的,婉春忽然没了接着缝衣服的心思了。
  将针线布料放入箩筐,婉春大喊一声:“如影。”
  “属下在。”不出意料的,如影又出现了。
  “陪我练一场吧。”婉春说。
  因为怀孕生子,也因为在余杭放松,婉春很久没有练武了,可是,现在,她决定把自己的武艺拾起来。
  如影朝八爷望了望,八爷站了起来,朝如影点点头。
  “姑娘,领教了。”
  如今,如影依旧称婉春为姑娘.
  砰砰砰,不过三两下,婉春的脖子架了一把剑。
  “再来!”
  咣咣咣,又是一阵刀光剑影.
  。。。
  如影和婉春正打得火热,侯宝贵抱着一摞帖子进来了。
  “主子爷,这是今天送来的拜帖。”
  八爷拿起一本,眉头就皱了起来。
  婉春停下手中的动作,走过来:“怎么了?这么生气?”
  “你看看,竟将主意打倒你头上了。”
  婉春拿起一本看了看,竟然是给她的拜帖,婉春又随便抽了一本,也是给她的...
  将拜帖丢给侯宝贵,婉春笑了:“你总不能管着别人做什么吧,主意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咱们别理他们就是,何必和自己生气。”
  八爷也笑了:“你还真看得开。”
  “不然怎么着,把自己气死?”
  “好,你说得有理。”八爷转向侯宝贵:“侯宝贵,以后送给婉春的拜帖直接扔掉,懂吗?”
  “懂,奴才懂。”
  抱着一摞拜帖,侯宝贵又往回走,贴子太高,侯宝贵的视线被遮了大半,脚下一颗石头也没看见。
  扑通一声,侯宝贵一屁股摔在地上,贴子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