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发射！”
  龙江南岸，随着一名头领模样的将军一声令下，集结起来的弓箭手同时松开了手里的弓弦，一阵黑云腾空而起，直冲天际，却在半途力竭落下，化作死亡的镰刀狠狠挥下！
  “举盾！”
  龙江江心，即将靠近浮桥的叛军船队在首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举起盾牌，当死亡的阴云叮叮当当落下时，除了极个别倒霉鬼，大部分人都毫发无损。
  叛军的船队只停顿了刹那，随即立刻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加速前行。
  “放！”
  南岸的弓箭手射出了第二波箭雨，再次令叛军船队停顿了片刻，却依然无法有效阻止叛军冲向浮桥。
  “这样下去可不行！”
  观战的完颜阿骨打沉吟片刻，问左右的下属。
  “我们可曾带了引火的油料？”
  左右下属面面相觑，由于此次奔袭以骑兵为主，因此携带的物资并不多，引火的油料更是因为难以携带和储存，一点儿也没有带。
  “难道我的脚步就止于此了吗？”
  阿骨打长叹一声，准备下令撤军，浮桥中间的儿郎们多半救不回来了，但至少要把两头的儿郎们救下来。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闪电突然一闪而过，狠狠砸中了一艘叛军的船。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那艘船先是停顿了一会儿，仿佛每一块木头都在发出刺耳难听的呻吟，随后它开始缓缓下沉，贪婪的江水眨眼间就把这只垂死的猎物一口吞下。
  “我军之中竟有如此勇士？！”
  作为肃慎第一神箭手，完颜阿骨打自然看清了刚刚的情况，那是有人奋力一掷，投出了一支黑色长矛，直接把一艘叛军的船扎了个对穿！
  尽管叛军的船都是内河小船，一艘也就载个二三十人左右，但一击之力能将其射个对穿，至少也需要千斤之力，这等恐怖的力量阿骨打只在神话中听过，就算他自己年轻时也顶多只能拉开五百斤的弓。
  呼~~
  完颜琅缓缓吐出一口气，甩了甩发酸的右胳膊，左手举起了另一支黑色长矛。
  “阿琅？！刚刚那是你做的？”
  完颜阿骨打用半是惊讶半是惊喜的口气问道，
  完颜琅没有答话，左臂青筋暴起，猛地一投，又一道黑色闪电破空而去，顷刻间轰中了一艘叛军小船。
  两岸（包括北岸渡过去的士兵）顿时响起了剧烈的欢呼声，如果说刚刚因为事出突然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第二次攻击时，无论敌我双方，都注意到了河岸边那名身材高大，肤色赤红的少年。
  “那是何人？竟如此神勇！”
  带领船队的温撒达面色不变，淡淡开口问及左右，左右下属却无人应答，显然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酋长，我曾听闻山野之间流传着赤鬼的传说，据说赤鬼肤色赤红，有万夫不当之力！”
  一个下属仔细观察了片刻岸边的完颜琅，开口答道。
  嗖！
  话还没说完，又一道黑色闪电猛地扎穿了温撒达旁边的一艘船，小船剧烈颤抖了一下，竟断为两截，船上的水手们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旋涡吞噬。
  “尔等听着！吾乃肃慎神箭手完颜胡刺之子完颜琅，力大无穷之罗刹！”
  完颜琅走到岸边，右手拄矛而立，仿佛气吞山河的降魔天神。
  “如果不想成为水鬼，白白丢了性命就速速退去！”
  完颜琅深吸一口气，将腹部积累的气导引至胸口，这种发声方法是忽雷教的，他就经常用这招恐吓山林间的野兽，有时吼出的声音竟如猛虎咆哮，能把一些胆小的野兽活活吓死。
  温撒达不甘心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浮桥，又看了看周围面如土色的下属和船夫。
  “撤退！”
  这个词几乎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
  叛军撤退后，完颜阿骨打长舒了一口气，迅速下令浮桥上的士兵撤下来，随后他走到依然挺立在江边犹如一尊镇江之神的完颜琅身旁。
  “虎父无犬子！胡刺老弟要是能看到你刚刚威风的一幕，恐怕要大笑着喝上八大碗烈酒！”
  完颜阿骨打笑着开口，目光却落在了完颜琅震颤不休的手臂肌肉上。
  完颜阿骨打不动声色地命令亲卫围拢过来，遮住了其他人的视线，随后将全身僵硬像个石像一样的完颜琅悄悄搬回了帐篷。
  完颜琅还没有昏迷，但用力过猛的后遗症令他恨不得就此昏过去，全身的肌肉都仿佛被千万根细针戳刺，又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细小的疼痛混合着酸麻，像是一锅乱炖的感官大杂烩。
  “阿琅，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好，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等萨满为完颜琅治疗过后，完颜阿骨打笑眯眯地开口询问。
  “阿骨打大人，我今日出手，并不是为了奖赏，而是为了那浮桥上数千肃慎人的性命！”
  完颜琅慨然答道，
  “阿爹从小就跟我说过，无论东南西北的肃慎人都是一家人，只要团结起来，就没有人能欺负肃慎！”
  阿骨打默然不语，转身走出了帐篷。
  失败了吗？
  这也是当然的……像他这种大人物一旦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因为我的劝说而轻易放弃？
  或许我今天出手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展现了惊人的力量后，周围的人肯定会对我有所提防，以后要刺杀完颜阿骨打的话，可就不容易了。
  完颜琅暗自叹息，慢慢闭上了眼，脑海里仿佛出现了燃烧的辽东大地，大地上流淌着一条条血河，朵朵青幽的冥火随着血河飘荡，流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炼狱。
  完颜阿骨打走出帐篷，看了看天边仅剩一抹血红的夕阳，愣愣出神。
  “叔父？”
  在帐篷外等候许久的完颜宗望迎了上来，轻声呼唤。
  “宗望啊……你怎么看待这次出兵？”
  完颜阿骨打用凝重的语气问道，
  “我认为……这次出兵虽然有点儿波折，但叔父的策略还是对的，就算对方有所警觉，也很难追上我们的脚步。”
  完颜宗望以为叔父在说白天的事，小心翼翼地回答，避免让叔父感到尴尬。
  “恩……对，虽然暂时有波折，但我们的方向一定是对的。”
  完颜阿骨打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说服侄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