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半跪在地，头发散下，充满疏离又冷淡的美感，但温和的神情里，被顾朝暮激起了显而易见的愤怒：“你下毒了？”
  刚才顾朝暮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就在那一时半刻，她在空气中撒了毒粉，确实是最佳时机。
  顾朝暮并不否认：“刚到第七层的时候就下了。”
  “什么？”浮衡痛得声音不稳，颤抖着身子啐了口，“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顾朝暮此刻正用手指摩擦着脖子上的红痕，挑眉，嘴角带着点缱绻的笑意，看到三人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盯着她，客气问：“要解药吗？”
  “……”
  三人此刻后悔的肝胆俱裂，浮衡表现的更加明显，他恨不得回到刚开始见顾朝暮，然后一巴掌将这人拍成两半！可是顾朝暮这下作手段确实避无可避了，一时间想来，心里又气又恨，最终却只能宁死不屈地扭过头。
  从前与之相处过，顾朝暮知道凤凰儿是个骄傲的性子，便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其中最沉默寡言却足够理智的千元焕。
  传闻说，千元焕是与楚离夜同辈的魔尊所生之子，但那时的魔尊也是堕魔之身，楚离夜为其重筑神魂，自后百年，顾朝暮父母被逼无奈堕魔成为新的魔族掌权者，与神族展开了拉锯战。
  千元焕这个魔之子算是名不正言不顺，但他的父母亲已成神族，在灵界享有尊位，他自然跟着，和浮庭钰以兄弟相称，从小到大一起习练灵术。
  浮庭钰那厮看似稳重，实则骨子里满是少年人的飞扬跋扈，关不住困不住，千元焕才是真稳重，在百年前修为就算出类拔萃。
  顾朝暮有幸见过一面，眼下见他眉目多了凌厉，自是不敢放松警惕：“我想赢，但确实打不过，所以只能出阴招了。诸位要是想要解药，便告诉我怎样才算攻塔成功吧？”
  千元焕也料到有一天会在一个素未谋面，甚至是比他弱小百倍的人中吃鳖。
  他竭尽所能地深呼一口气，强行将心里郁结的暴躁压回去，硬是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淡定：“你觉得你这样算是功成身就了吗？”
  “不是当之无愧，却也赢了不是吗？”修炼者中，毒是最下作的手段，顾朝暮却不大在乎，“难道我非以死相搏，换一个根本不能赢得机会？”
  千元焕被噎得无话可说。
  确实，在他们三人面前，近世无论多出类拔萃之人，都很难将他们逐一击败。
  顾朝暮是个头脑清醒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正面硬杠，而是选择了拖延的方式，让药物挥发的程度更加彻底，然后一击致命。
  千元焕松了口气：“你去大殿正中心的位置找到锣鼓，敲响之后，便算攻塔成功。”
  “千元焕！”浮衡疼得耳鸣，一直没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直到现在，才模模糊糊听见一句，扭曲着脸色吼他，“这人根本不配赢！”
  千元焕没出声。
  云寒大约明白了他的想法，便也沉默不语，举起手点了浮衡的睡穴，然后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着顾朝暮。
  顾朝暮把解药给了他们，便走向殿中央，敲响了锣。
  与此同时，宝塔发出一声轰响。
  一直守在塔外的环琅宗几位长老大惊失色，半响才反应过来：“第一名，出现了……”
  半刻之后，顾朝暮从传送门出塔，呼吸到久违的空气，她跟生了锈的脑子才重新活络起来，缓缓扫了周围一眼，见这时居然是新的一天的凌晨了。
  太阳在东方隐隐露出了一点影子，所有守塔饭人都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她，白钟和杨穆在一旁激动地近乎落泪。
  顾朝暮众望所归，是第一名！
  司农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
  之后，顾朝暮浑浑噩噩地接到了环琅宗正式录取的通知书，浑浑噩噩的回到符殿，开始了仿佛无休无止的昏迷。
  所幸在第三天时，杨穆一针把她给扎醒了。
  顾朝暮脑袋发懵的盯着手上的血窟窿，转头看向床边，见司农纪慎越几人都在，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又被司农按回去。
  而后，他看着她手上冒出血来，目光阴沉的像是要杀人。
  “我……不下狠手他也醒不过来呀……”杨穆在边风境也算是能横着走的人物，但在司农风头过盛的威压下，他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夫罢了。尤其是现在看到对方那铁面魔般的模样，心里就直冒苦水。
  “先出去。”司农冷声吩咐。
  纪慎越三人连忙夺门而逃，带上一个颇有微词的杨长老。
  顾朝暮有心想说话，但长久未曾进食，她嗓子火辣辣的疼，根本开不了口，只好觑着司农。
  司农几次用药，眸色紫得发黑，此刻又心疼得厉害，但依旧是不动声色的。他拿着药确缓缓坐在床边，生怕一个大动静都惊到顾朝暮：“你睡了三天。”
  顾朝暮点头：这个她模模糊糊有感觉。
  “魔气反复反噬你的身体，就差一点，你便要承受不住那股力量，爆体而亡。”舀了一点温水递到她嘴边，司农低垂着眸，看顾朝暮毫无血色的脸，心里说不清的悲伤。
  顾朝暮点头：这个她清楚明白的知道。
  “浮衡来和我告状，说你对他们下毒。”司农瞧着她咽了水，睁着眼晴可怜巴巴的模样，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从六人挨个儿的长篇大论中，他能分清楚顾朝暮不顾死活费尽心机的攻塔到底是为了谁，明明觉得很酸很难过，却又舍不得苛责她半句，只好苦中作乐，想着她此刻还是在自己身边的，便没那么患得患失了。
  接连喝了好几口温水，嗓子才没有撕裂的疼痛，顾朝暮声音嘶哑着问：“第二三名是谁？”
  “殷以和方迟云。”
  她愣了：“明明纪慎越才是他们三人中天赋最高的……”
  “他们一起攻进的六七层，纪慎越牺牲自己拖住了云寒他们，让殷以和方迟云去敲锣了。”耐心的解释完，司农放下药碗，正色起来，“出发去环琅宗的日子定了，就在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