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眠，心沉的喘不过气来。
  我从床上坐起，傅成竹被我惊醒。他揉着眼睛随着我坐了起来“殿下，你怎么了？”
  我沉默的低垂着头，明日便是父妃的祭日了，女帝不提，我不提，故意风轻云淡的带过。
  父妃自缢的那日，云蘩来的晚了，只看见空荡的大殿之上悬挂着的那具单薄的尸体。她哭喊着想要奔去，却被云帆三哥紧紧拥在怀里，云帆流尽了一生的泪。
  他说“不要让五妹妹看到，她还小。”
  好巧不巧，我比他们到的还要早，甚至那时父妃还没有踩上高椅，只不过白绫已经备好。
  父妃望向我的眼里没有半分不舍，我的手被他攥的青紫一片，他坚定狠绝对我说道“养你多年，你若还有情义，就让云蘩成为皇帝。”
  想到这里我不禁自嘲笑了，我用一身病痛扶她登皇位，又忍酷寒替她守江山，父妃你可满意？
  犹记得云蘩总爱说那句，我与她还有云帆是最亲最亲的亲人。可她什么都不懂，纵然他们二人用了一生来纵容我，我与他们始终有迈不过的一道坎。
  也许还是一道鸿沟，里面是腐蚀血肉的滚水，我曾尝试跨过，触碰到他们给的温暖，可还是凄凉的只剩一副惨白骨架。
  傅成竹瞧我发愣轻唤我“殿下……”
  好在夜深，他瞧不见我微红的眼眶，我才不会因为父妃而哭，永远也不会。
  携傅成竹回了王府后，他疲惫歇下，我将内院的人都撵到前院。
  仆人佣者站了一院子，我坐在椅上一一扫着众人，其中许多都是脸生的很，应该是女帝新赐的一批。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开口问我究竟是何事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我此刻脸色阴沉，若谁先开口便是自找苦吃。
  我扶额，管家去年年老返乡，我竟一直粗心大意没找人管理王府，养这么多人着实浪费了我许多银子，本不富裕的我雪上加霜。如今想要整顿一下闲散人员竟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这几日是谁在照顾王夫？”
  人群里冒出两人来，在我面前跪下伏地“是奴才俩。”
  “你们是哪儿送来的。”
  “杖毙。”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跪下求饶，不知哪里惹了我，定然觉得我是个心情不好就爱杀人的怪物。
  我瞥了一眼地上略微发抖的两个人，却没有求饶，我呵了一声“在王夫耳边说些本王的旧事，挑拨离间我与王夫的关系，你们两个好大胆子啊。”
  他们一人直起身子，横竖一死倒是和我喊了起来“我就是要报仇，被你发现也没办法了，云笙！你还记得三年前……”
  未等他说完话，我抬手让侍卫将他们拖走，临了对二人说“恨本王的人多了，你们算哪个，本王没时间听你讲述如何如何凄惨，拖下去。”
  刚开始那凄惨嚎叫还从外面传出来，渐渐的声音愈加的小，最后完全听不到半分声音，那侍卫回禀二人已经死了。
  那么珍贵的命，他们不珍惜，偏要到我这里闹一闹，这结果可还满意？
  我这才起身，侍卫跟上问我“殿下，剩下的人怎么处理？”
  我停住脚步被他问的一蒙“你在问我？”
  那侍卫立马跪下“属下……属下……”
  这一个个怎么的如此……一言难尽。
  我已经微微有了怒气，一直在暗中护我侍卫霜晨此刻也已经出现在我身后，她一袭利落青衣，长发简单用一条发带束起，眉眼间那才是真正的锐利。
  她自小便是我的侍卫，与我一同长大，此刻我的心情她揣摩了七八分。
  只替我回答
  “当然是各司其职去做事，杀了他们，你来做这些事？”
  现在就是后悔没有把徽州的家丁都带回来，怎么盛京女帝送的人都这么痴傻，半分不合心思。
  那侍卫连滚带爬的走了，我叹了口气“霜晨，你先替本王管着王府。”
  “是”
  霜晨正要转身走，我握住她的手臂，轻声道“都站在这里了，还往暗处躲什么。霜晨，就这样光明正大的陪着本王。”
  她望着我，坚定点了点头。
  活了二十几年，身边的亲人死死伤伤，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和那几个暗卫始终不变。倘若说我现在还信什么，那便是她们对我的忠心，我肯信七分。
  霜晨陪我走着，提醒我“殿下不该在王府，应陪陛下祭奠张太妃。”
  “不去。”我闹了脾气，他死了那么多年，我哪一年也没祭奠过他，今年也是如此。
  与霜晨这般说着，可到了夜里，我便又睡不着了，唤着霜晨出来。
  她拎着一捆纸钱“殿下，我在。”
  我盯着她手里拎着的东西良久，最终还是摇摇头，拉着被子背对霜晨躺下。她走到床边默默替我熄了灯，在门外守了一夜，一如每年。
  多少次我都曾想，若是身份换一换，我能否如她这般不离不弃一人？好像做不到，大概我生来忘恩负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