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上) 失算的度量
作者:
最后一名 更新:2022-01-14 11:48 字数:3308
孟七娘来到小猎犬号拜访夏晓昌,郑叔南也跟着她一起过来,他们还带来了一名广州的名医,为船上的伤病船员进行诊冶。
对于孟七娘,夏晓昌还有些惭愧,毕竟没有完全达成他和孟七娘之间的协定,弄到月港和明州的入港证。
孟七娘却微微一笑,道:“我说过,郑芝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不吐血,他是不可能让利的!”
“我倒是想要吐血,不过,他嫌不够,他要我连命一起给他!”
“哦?”
当下,夏晓昌便将他们与郑家帮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说到后面的时候,也把郑虎追击自己,最终反而中了西里尔的埋伏的事情讲出来,当然,他在讲这件事的时候,他有意把设伏的事与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让人听来,好像他是受了红毛人的胁迫,才不得已跟红毛合作的。
孟七娘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帮着郑虎脱险,他郑家帮对你赶尽杀绝,你却以德报怨,那郑芝龙就算是再无情,也不好意思再一再二而再三了!”
“这还不是我最倒霉的!”夏晓昌接着道:“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在困龙滩,又遇到了郑家帮的伏击,慌乱间,逃进了困龙滩里,遇到了一条巨蛇!”
“堕龙?”孟七娘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得看着夏晓昌:“你们竟然能够从堕龙的嘴里逃生?”
“你也知道堕龙呀?”夏晓昌反问着她。
“我当然知晓!”孟七娘有些黯然,道:“先夫就是死在困龙滩,只有一条空船被风暴卷到了海面上,我当时登船查看,满船的腥臭,旬月不散,至今难忘。后来又听闻一船长只身逃出困龙滩,也曾前去打听,只是那船长受惊吓,没过多久便一病而终,临死前只是告诉我,那里有一条堕龙!”
“那条巨蛇,已经死了!”
“真的?”孟七娘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夏晓昌说着,特意让詹姆抱来了一枚从堕龙身上脱下来的鳞甲,置于孟七娘的面前。
孟七娘和郑叔南一起观看,孟七娘倒没什么,郑叔南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你们是如何斗败堕龙的呢?”孟七娘好奇地问。
当下,夏晓昌便将他们与堕龙搏斗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用火药桶丢进龙口,炸裂蛇腹,这也就是你能够想出来的办法!这条堕龙如此坚硬的鳞甲,刀剑无伤,也只有这样的办法,才能将之至于死地!”孟七娘说着时,对夏晓昌钦佩不已,然后倒身对着夏晓昌拜下去。
夏晓昌连忙也起身回拜,同时惶恐地道:“七爷这是干什么?为何行此大礼?”
孟七娘道:“先夫葬身龙腹,这说出去也不好听,故而我一直对外称他是暴病而亡,心中想要替夫报仇,去杀死堕龙,奈何终还是贪生怕死,未能成行!今天,夏兄弟杀死堕龙,替先夫报了血仇,自然可以受得未亡人的大礼!”
说罢,连磕了三个头。
夏晓昌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忽然又想到男女有别,在这个时代里,只怕拉拉扯扯不好,便有些手足无措,连连后退。
郑叔南也在旁边相劝着,好在孟七娘只是磕了三个头,便没有再磕下去,站了起来。
“七爷太过客气了!”夏晓昌道:“当时的情形,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千钧一发,若我们不杀死那条蛇,我们就得死!能够干掉他,也纯粹偶然,如今想来,还时时后怕。”
“不管怎么说,那条堕龙也是你杀死的!”孟七娘说着,又道:“四海商行由先夫创立,当初我曾在先夫灵位前发誓,谁若是能够替我报得先夫之仇,我宁愿拿出四海商行一半的财产赠与,今日夏兄弟办得此事,那自不必说,请移步四海商行,我这就拿出账薄,与夏兄弟交接!”
夏晓昌一愣,这就好像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四海商行可是广州第一商行,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是富可敌城还是有的,若是真得得到四海商行一半的财产,他足可以买下三分之一的广州城了。
虽然脑子有些发热,但是他马上就冷静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事情,就算是真得掉下了馅饼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何况炸杀堕龙,又非是为了替孟七娘的亡夫报仇,那是他们求生的本能。
“七爷的好意我领了!”夏晓昌郑重其事的道:“我若真得得取四海商行一半的财产,那就是不义了!还请七爷收回承命!”
“那是何不义?”孟七娘道:“对我来说,不过是践行诺言罢了!”
“我夏晓昌也是有船队之人,自有赚钱之道,若是真得拿了四海商行的财产,只怕将来在江湖中行走,也会被别人耻笑为贪财图利之辈而失去诚信,别人羞与为伍。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还是希望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获取财富,这样得来的,才心安理得!”
见到夏晓昌执回拒,孟七娘也不便再强行赠予,实际上,她内心里当然不愿意将自己的财产送与他人的。只不过,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想了想,道:“这样吧,夏兄弟,既然你有你的原则,那么我也不强求。如今四海商行我是掌柜,我便告之各处分行,以你为二掌柜,若是有一天你在大明遇到难处,只要打出你二掌柜的名头来,四海商行,一定会全力支持!”
一听此言,夏晓昌高兴起来。他不知道四海商行做得有多大,但是能够在大明有这么一个大商行鼎立相助,对于他刚刚起步的航海贸易来说,正是雪中送炭。
他忙道:“如果多谢谢七爷,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见到夏晓昌答应了下来,孟七娘心下这才坦然,又道:“之前,我以大风号与大雨号,寄在夏兄弟的船队名下,实只为能够便宜地从月港和明州进货,如今看来,夏兄弟与郑家帮之间可能还要长久的交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通航线,这样好了,那两条船就权当我送与夏兄弟的,以后,他们就全然归夏兄弟打理。回头我会将这两条船的契书交来,还望夏晓昌莫要推辞。”
这位孟七娘又送财,又送船的,令夏晓昌一时间感谢不尽,推脱了数次,见到孟七娘并非虚情,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两趟卖甘蔗和砂糖赚的钱不少,他正打算再买两条专门的商船,将自己的船队扩充到五条,来跑贸易,孟七娘把大风号和大雨号送与他,倒是省去了他一笔再买船的钱。
三个人坐在一起,又谈起了这次制糖局的生意来,夏晓昌还有些不解,问着郑叔南:“郑兄,你不是说我们运来的这批甘蔗出糖率不高吗?原材料不够,制糖局又怎生制出了那三千担砂糖呢?”
郑叔南道:“我也不知道范大人是怎么算的,反正他们的三千担砂糖已经出来了,正在装桶,明日就要北上!”
“那就奇怪了!”夏晓昌道:“在台湾的时候,那些甘蔗的量我是按十比一地出率算的好好的,包括从热兰遮买的一百二十吨白糖在内,可丁可卯,根本没有多余呀!”
“幸许制糖局之前有一些存货吧!”
“不会!”夏晓昌肯定地道:“制糖局若是有存货,也不会如此急迫,花那么大的价钱来收购了!”
“一百二十吨?”孟七娘有些诧异。
夏晓昌还以为她不懂“吨”这个概念,连忙解释着:“这是西洋人常用的重量单位,一吨相当于十四石!”
孟七娘怔了怔,忽然大笑了起来。
夏晓昌和郑叔南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笑了半晌,孟七娘才止住,用手指着夏晓昌骂道:“小船长呀,小船长!亏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却原来这般得无知,被人蒙在鼓里一次也就罢了,两次都吃了亏,还不自知!就你这样,还做什么生意?”
夏晓昌越发得不解,问道:“还请七爷明示,我是真得不知道我怎么就吃了亏?”
“是呀!是呀!”郑叔南也道:“我觉得我们这一趟甘蔗,可是没少赚钱呀!”
“你们本来可以赚得更多!”
夏晓昌和郑叔南越发得狐疑。
“好吧,我就不跟你们两个卖关子了!”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西洋人的重量单位是什么吗?重的东西他们秒钟为吨,轻的东西他们称为磅。只是你要搞清楚,这一吨并不十四石,而是十七石半!”
“啊?”夏晓昌吃了一惊,若真得如孟七娘所言,那么,他一吨货下来,可是亏了三石半的钱呀!他同时也豁然明子,难怪范同那么痛快地要按原价收购,原来他白赚了三石半的货呀。
“呵呵,我不知道你这一吨按十四石是谁告诉你的,这个人用心险恶,以后夏兄弟可以与之绝交了!”
夏晓昌心头苦笑,哪有谁来告诉他那个换算法,那是他按照后世的习惯,用吨折换成斤,再用斤折换成石得来的,哪里知道大明的一石可是要比后世的一石轻了许多。
“这位范大人跟制糖局的孙提举,果然好手笔!”孟七娘接着道:“花如此高价收购那么多的甘蔗和砂糖,账面上可以支出那么多的钱,但是却有五分之一,进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夏晓昌无言,他的确没有收到那么多的货款,而无论是范大人,还是孙提举,都对他十分热情,却原来在跟他作生意的过程中,那两位大人也得到了如此多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