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贡糖
作者:最后一名      更新:2022-01-14 11:47      字数:3650
  广州制糖局离着牙行有一段距离,在小六子的带领之下,他们走了有二十分钟,来到了一处高大的门庭处,这里好像是一个衙门,走进去后,便闻到有一股呛人的酸醋的味道,里面有着几排阔大的好像是厂房一样的建筑,夏晓昌知道,他们是来到了东方最大的制糖工厂。
  有小六子的引荐,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李头的丈人范同,当听说夏晓昌拉过来的货竟然就是他们所急需的蔗糖,以及作为原料的甘蔗之时,这令范大人喜出望外,亲自带着他们去见提举大人。
  这位姓孙的提举大人是一位太监,见到夏晓昌以及与他同来的杰克、朱丽等人之时,知道他们是外国人,所以并没有像对待明朝的商客那般高傲,相反,对他们还十分得客气。
  这令夏晓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官府怕洋人的笑话来,虽然那是发生在三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但是,仿佛历朝历代的官府,都有这样的毛病。
  孙提举询问了他们的货物情况,当即给出了价格,蔗糖按每石十两银子,甘蔗按每石二两银子收购。
  夏晓昌有些诧异,就算是制糖局现在有病乱投医,总也要去看看货再作定价吧?他们之所以如此着急,想来真得到了无米入锅的地步。
  “孙大人!”他还是老实地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船的蔗糖,有一半是上等品,洁白如雪;但是,还有一半只能算是下等次品,色泽发黄!”
  “哦?”孙提举怔了下,又马上道:“难道夏老板如此实诚,洒家见过的商人多是奸滑之辈,你如此一说,洒家更是愿意跟你合作了!这样好了,你的上等品,还是按十两一石来收,次品嘛,就作半价,五两来收,你看如何?”
  夏晓昌喜出望外,别说次品按五两来收,但是上等品按五两来收,也是他能够赚利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夏晓昌连忙应允着。
  很快,双方便签下了买卖协定,夏晓昌带着范同前往黄浦码头验货。
  双方的交易十分畅快,上午测完了三条船的载货量,纳了税款与停泊费 ,下午制糖局的人便将三船货尽数卸下运走,同时以现银交接。
  这三船货,足足卖了有一万八千七百多两银子,折合成西班牙银币也有两万八千多枚了。直到这个时候,夏晓昌才知道自己算错了。
  原来,此时大明的“两”,并非是后世的“两”,后世的一两相当于二十五克;而此时大明的一两却要相当于后世的三十七点三克,要比他想象中的轻了许多,也就是说,他之前还以为一两能换两枚银币,实际上此时只能够换一枚半的银币而已。
  尽管重量的交换出乎了夏晓昌的意外,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他们从占城进货所花费的不过是八千枚银币,折合成银两,也不过五千三百多两,在当时,那几乎是他们三条船所有的财产了。
  这一趟贸易下来,除去了税费、损耗以及其他的费用,他们足足赚到了一万三千三百多两银子,折合成西班牙银币就是两万多枚,这一趟他们赚了近三倍的利润。
  当一箱箱的官家银锭装上小猎犬号的时候,布朗负责记帐,笑得合不拢嘴,便是连最开始反对夏晓昌拉这趟货 的汉斯和伊克巴,也乐开了花,所有的船员都喜笑颜开,赚到了钱,也就意味着大家的工资有了着落,还不用像以前那样要去拼命。
  “呵呵,夏,这要是每一趟都能够赚得到这么多钱,咱们还当什么海盗呀?”这一回,连汉斯也开心起来,再不想之前他把伊克巴拉过来找夏晓昌理论的情景了。
  夏晓昌还没有答话,杰克却悠悠地道:“做生意嘛,就好像是在赌博,你今天赢了,并不代表你明天就会赢!赌博嘛,就是那样,赌得越大,赚得就越多,但是如果运气不好,那么也会输得越惨!”
  这就好像是一瓢冷水,忽啦地一下泼在大家的头上,刚刚还咧着嘴笑的脸,一下子僵硬在那里,仿佛是冻住了一样。
  狄奥皱起眉头,骂道:“杰克,你怎么这么讨人嫌?大家都在高兴,你却给别人添堵!”
  杰克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向了夏晓昌,道:“我这是替咱们的船长说话!呵呵,今天咱们的运气好,所以赚到了钱,你们大家都高兴!但是,说不定哪一天,咱们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你们肯定会对船长大为不满,甚至于作出反叛的事情来!”他说着,特别有意地看了看汉斯与伊克巴。
  夏晓昌这才明白杰克刚才那番话的用意。
  伊克巴尴尬地笑笑,道:“怎么会?我们都是向海神发过誓的,永远要忠于船长,忠于小猎犬号!”
  “是呀!是呀!”汉斯也连忙点着头,他和伊克巴,一个大副,一个二副,平时的时候互相看不想,但是真得涉及到对付船长,便又沆瀣一气了。
  夏晓昌也笑笑,道:“我能够跟大家同舟共济,也是上天的缘份,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我只希望今后,我们能够精诚合作,好聚好散!”
  “看你话说的!”兰斯洛道:“既然你现在是我们的船长,那么,我们必定要服从你的命令,什么精诚合作,好聚好散的,这种话以后可不能说!”
  夏晓昌没有想到兰斯洛对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他让汉斯与伊克巴分别掌管金合欢号和紫丁香号,只留下兰斯洛这个航海长在小猎犬号上,实际上也就是相当于是大副了,这些天以来的相处,两个人虽然说话不多,却也有了许多的默契。
  他还是笑了笑,没有再哆嗦什么,转头对着布朗道:“布朗先生,你给我准备出五百两银子来!”
  布朗愣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汉斯和伊克巴对视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地问:“夏,这么快,你就要拿走你的那一份吗?”
  夏晓昌知道他想错了,解释着道:“赚回来的钱,我们不能分掉,还要作为本钱,去赚更多的钱!我保证用一年的时间,让大家个个成为有钱人!”
  “既然你也觉得这些钱不能分,要拿来当作本钱,为什么你还要单独取五百两呢?”伊克巴问。
  夏晓昌笑笑,道:“这五百两银子,我是要拿出来打点一下广州这边的官员 ,给他们送些喝茶的茶资,以便以后能够给我们行个方便!”
  “五百两,这也太多了吧?”汉斯此时倒是成了一个守财奴,更或许他还不信任夏晓昌,认为他会私吞一样。
  “五百两只少不多!”杰克接过了话去:“要打点的官员不少,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你拿出来少了,别人可能根本不理会你!就算一人给五十两,那也只能打发十个官而已!你们想想看,从咱们的船靠港开始,码头官员你要打点,然后测量官你也要打点,还有税务官、治安官、交易所管理官员,然后你还要结交些权贵吧?不然怎么来为你的货宣传?等等,等等!这五百两银子,哪里够呀!”
  杰克的话,立时令汉斯和伊克巴无言起来,过了良久,汉斯才痛骂了一声:“他娘的,作个生意还这般得麻烦,我宁愿去作海盗!”
  只是这一次,连伊克巴也没有再附和他。
  夏晓昌首先给制糖局的范同塞了五十两银子,接着又给孙提举送了一百两,也算是对他们谈成这笔生意的报答吧。
  范同收下银子之后,便邀请夏晓昌往白云楼喝酒,夏晓昌自知酒力不佳,所以带上了杰克与佐佐木,他知道,这里面的人中,数佐佐木的酒量最好。
  四个人在酒楼的包间里坐好,两旬之下,范同感谢地对着夏晓昌道:“夏公子,你这三船货可是救了我们制糖局一命呀,这一期的贡糖就差一千五百石,这批糖可是朝廷要回赠朝鲜和北方蒙古人的,若是交不上来,我们这些大官小官的,一律都会被革职!”
  这件事情,夏晓昌已经从范三娘那里听说了,所以随便问了问,也示关切。
  “我们的好糖也不够数呀!”佐佐木有些奇怪,问道。
  范同笑笑,道:“虽然你们的上等品数量不够,但是我们可以把你们的下等品再加工一下,成为上等品!还有,我们还可以用甘蔗再制成糖,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高价收购你们的货的原因!”
  “不知道朝廷把糖送给蒙古人和朝鲜人,能够得到什么回馈?”夏晓昌问,他最不喜欢好大喜功的皇帝,尤其是倾中华之物力,而去结外国之欢心的家伙。
  范同道:“当然也是等价交换的,我们需要蒙古人的马匹,需要朝鲜人的合作。辽东战事不宁,女真人崛起,令我大明如芒在背,若是蒙古和朝鲜倒向了他们,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可就真得不敢设想了!”
  却原来,这些贡糖最终会成为战略物资,以对付努尔哈赤。
  夏晓昌明白过来,他知道最终的结果,却又不愿意再想下去,只是随便聊聊,喝起酒来。
  酒席间,范同依然愁眉不展,并没有一丝因为任务完成后的如释重负。
  “范大人还有什么心事吗?”夏晓昌问道。
  范同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一期的贡糖是交上了,但是还有最后一期三千石呀,却无处可觅!”
  夏晓昌问:“下一期什么时候交货?”
  “十天之后!”
  “这么急呀!”
  “是呀!”范同无奈地道:“两广也遭了灾,但是两广的地方官为了政绩,瞒报灾情,很多地方甘蔗绝收,我们根本就收不到呀!要不,我们也不会出高价,买你的货了!”
  夏晓昌灵机一动,忙问道:“若是我有甘蔗卖给你们,你们可能收?”
  “自然能收!”范同道:“还跟今日一样,二两一石!”
  夏晓昌心里盘算着,若是这般倒运甘蔗,虽然远不如蔗糖利润高,却也颇丰,最其马可以稳赚不赔。
  “难道夏老板愿意帮我们拉甘蔗来吗?”范同问着,不等夏晓昌回答,却又发出一声苦笑来:“就算是夏老板有这个好心,只怕也无这个力呀!你们从占城来,一来一去就需要六天,我们生产也要三天时间。再说,十斤甘蔗能出一斤蔗糖,你那三条船,顶多也就是运八千多石,只能做出八百多石的糖来,杯水车薪呀!”
  “或许我有办法给你们运来足够甘蔗呢?”
  范同眼睛一亮,忙道:“若真如此,夏老板以后在广州的生意,我们制糖局将会鼎力相助!”
  “好!咱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