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盛安橙再一次在医院醒来，已经有些见怪不怪。
  她甚至还思考了一下，盛衍郅送她来医院，是怕她死了，以后不能折磨她了，还是出于对她身体的考虑。
  想到第二个，盛安橙笑了笑，怎么可能是第二个呢。
  盛衍郅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他很久没有看到过盛安橙这样笑了，她这样笑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他跟盛安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盛安橙就对他表现出了浓烈的喜欢，那个时候的她，天真，烂漫。
  可也恶毒。
  他见她的第一面，就看到她在别墅里虐待一只野猫，那只猫一直在惨叫，可盛安橙紧紧地抓着它。
  后来，他还问过佣人猫的去处。
  他还记得佣人的表情，一脸遗憾地说猫已经死了，然后在盛安橙出现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还嘱咐他不要在盛安橙面前提这件事。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了。”盛安橙看着盛衍郅道。
  “妈妈抱着我，跟我说。如果太累的话，她在等着我。”
  “威胁我？”
  听见盛衍郅说的话，盛安橙笑了笑，“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威胁，而是一份礼物吧。”
  她本来以为自己很强大，什么都能承受得住，可她好像高估自己了，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她心里有一直支持着她熬过牢狱之灾的信念。她也是凭着那些信念，度过了这些灰暗的时间。
  可她没想到，出狱之后的日子，好像更难熬。
  好像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她坚持不下去了。
  “盛衍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其实怀过孕，那个宝宝特别不听话，我怀他的时候，他害得我孕吐，身体各种不舒服。那个时候我就暗暗的想，小坏蛋，害得我这么不舒服，等你出生了，我要狠狠地打你的小屁屁。”
  “可是那个孩子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没有出生。就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医生说，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怀孕了，因为他走掉的时候年份太大，我昏迷了半个月，九死一生，醒来之后，什么都变了。”
  “你说，这是不是那个宝宝给我的惩罚？”
  “那个孩子大概是知道你心肠有多歹毒。”
  “没准吧。”盛安橙声音沙哑，说完，一行泪从她眼眶落下。
  她无声哭泣，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明明看她这么难受盛衍郅应该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压抑得有些不舒服。
  “当初我应该好好安葬宝宝的，可后面的事情让我始料不及，就拖了这么多年。盛衍郅，你能不能看在我主动跟你说这个秘密的份上，帮我找一个墓，安顿宝宝？”
  “凭什么？”
  “如果你答应，我就承认，是我害了叶紫，让她死亡。”盛安橙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就算她不承认，又怎么样呢。
  她已经为她不承认的事付出了代价。
  盛衍郅的想法和她想的一样，可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大概是刚才，在病房外的时候，他听到医生感叹，说她好好的一个年轻人，身体怎么亏空成那样。
  他要盛安橙健健康康的，然后接受他的报复。
  见他答应，盛安橙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她闭上眼睛，“我想睡一下，你可以出去吗？”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离开，盛安橙睁开眼睛。
  她看着天花板，宝宝，这可能是妈妈唯一能替你做的事了。
  以后，就让爸爸守着你吧。
  病房外，盛衍郅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的思绪乱成了一团。
  他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却被盛安橙影响了。
  盛衍郅沉着脸，大步离开。
  走到大厅时，他与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他心里突然一顿，仿佛周边的时间空间都停止了一瞬。
  等反应过来，他要去寻找那抹身影的时候。那里早就没了任何人。
  “有人自杀了！”
  “医生，护士！”
  ……
  周围突然乱成一团，盛衍郅突然意识到什么，大步跟着人群跑去。
  在医院楼下，人群嘈杂成一团，而在他们中间，一道身影陷在了血红中，凄美而落败。
  那是盛安橙穿的衣服。
  盛衍郅突然全身僵硬，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冷到了骨子里。
  他脑子完全乱了，而医生遗憾的声音响起，“已经没呼吸了。”
  ——
  盛安橙忌日那天下了大雨，一场大到像是能洗刷一切的大雨。
  忌日现场到的人不多，悲伤笼罩着一切。
  白博延放了一只玩偶猫在墓碑前，“安橙很喜欢小动物，以前，她救过一只野猫，那只猫又老又凶，挠伤了她很多次，她不顾其他人劝阻，给那只猫上药，给它喂吃的，还请了兽医到家里看。”
  “可那只猫身上伤太多了，也老得不成样子。它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新主人，就死了。”
  “我对安橙，真的很抱歉，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
  盛衍郅没有回答他，他像是在做梦一样，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梦境。
  葬礼结束，夏宇拿了一封信件给盛衍郅。
  “这是医院找到的，盛小姐的遗书。”
  盛衍郅接过信件，打开。
  “盛衍郅，你这个混蛋，既然叶紫喜欢用这种把戏，那我也这样跟你告别吧。虽然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你，可是我好像从没有说过，我为什么喜欢你。你应该不记得了吧，在小学的时候，你救过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从那个时候起，就喜欢上你了。这个小姑娘虽然是个小混蛋，可她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货真价实的，跟她不一样的混蛋。这一世，从遇见你开始，我做了很多错事。盛衍郅，对不起。如果再来一次，就算知道叶紫是个垃圾，我也不会阻碍你们了，可我希望，永远不要再来了，我生生世世，都不想看见你了。”
  “你没想到吧，我的遗书，居然还是在骂叶紫。可是，盛衍郅，我不甘心，她有什么好的，凭什么让你这么喜欢她。你都不知道这个坏女人一直在消耗你，你不是自翔聪明吗？那你怎么没有看到，叶紫身边的男人。不止你一个，你也没有看到，她为了跟你在一起，给你下了药。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天，跟你上床的人，是我。我肚子里的宝宝，也是你的。抱歉，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宝宝。另外，你公司的事也是我泄露的，你并没有冤枉我。”
  “在狱里的时候，我就在想，等我出来了，一定要让你看到叶紫有多垃圾，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后悔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高估自己了，明明你这么混蛋，可我好像还是喜欢你。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喜欢过其他人，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只能傻傻的，想让他开心，你不知道吧。我这么讨厌叶紫，不是因为你喜欢她，而是因为，她不值得你喜欢，并且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她一直利用你童年的阴影来弥补她自己，让你为她做了一件又一件事，盛衍郅，你不知道。当初我有多想打爆你的头。不过就算你现在看了这些，估计也不相信吧。”
  “我知道你童年过得有多困难，没有父亲，妈妈是个神经病，对你不是殴打就是虐待。明明我应该让你的未来明亮开心一些的，可是，盛衍郅，我不甘心。所以。对不起，我跟你说了这些。希望你能记得我，就算没有爱，有一些其他的也可以吧。虽然才答应你，我会承认，是我害了叶紫，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做。宝宝真的是你的孩子，就算我失言了，可希望你还会做你答应过的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继续调查当年的事，不要忘了从盛音颜身上找突破点。好了，不说了，盛衍郅，再见，再也不见。希望你也能体验一次，爱而不得。
  看完信，盛衍郅的思绪回到从前。
  那个时候他忙着学习，利用着盛家的资源，想为自己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可那时候的盛安橙总是很烦，老是缠着他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不是游乐园就是度假胜地。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他，虽然觉得很烦，可也是真的，没有再想过那些糟心的事。
  “去查以前的事，一件件的查，还有，那天的医院监控，仔细调查。”
  夏宇应了声，离开。
  在走之前，他想，盛安橙这一生真是爱错了人。就算死了，她爱的人也没有为她难过失控，甚至冷静得一如从前。
  而车里，盛衍郅捏着信纸，眼泪流下。
  他不懂自己的心，也不懂，为什么，眼泪会流下，会这么难受。
  盛音颜刚到家，就被盛衍郅的人抓了起来。
  盛安橙虽然变态，可盛衍郅是比她更加变态并且恐怖了千万倍的存在。
  不过三天，她就坚持不住，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紫死亡，跟盛安橙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想清除盛安橙。
  那个时候。盛安橙已经知道了她做的大部分事情。
  感情的事，大概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看到盛衍郅对盛安橙的态度改变，虽然嘴上不饶人，可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真正的开心。
  叶紫有了危机感，所以设了一出计，让自己脱离，也让盛安橙陷入绝境。
  而另一边，夏宇调来了监控。
  那天与盛衍郅擦身而过的人，是叶紫。
  她刚回国，并且有了未婚夫。
  警察找到她的时候，她以为其他人已经忘了自己，并且准备开展新的未来。
  盛衍郅被接回盛家，一直很抗拒了解以前的事。
  他的童年，是母亲的一次次辱骂，是他家里面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男人，是母亲在酒醒之后的道歉，然后在下一次的变本加厉。
  他以为，是盛家处理好了母亲，却没想到，是盛安橙。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只是从此，人间再无盛安橙，没有了那个吵吵闹闹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