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氏眼里，面子有多重要？她代表的可不是自己，她代表的还有镇北侯府五太太的颜面。私下里怎么占卞氏的便宜，她都能用一句没分家，心安理得的受下了。她往日里也不跟赵家村的其他人接触，自然不知道村里人怎么看待陈家。
  这会子冷不丁听到别人说她把秦氏当靠山了，心态一下子就崩了。把秦氏当靠山就等于靠着卞氏占了便宜，靠着卞氏占了便宜……金氏想想就觉得膈应！
  金氏这一身的傲气，怎么受得了被人背后这么编排？
  荷珍就见到她扯着吴家媳妇出了屋子门。金氏力气不大，这回不晓得是她悲愤交加忽然爆发出了洪荒之力了，还是吴家媳妇被她刚才拿剪刀的骚操作吓瘫了没缓过劲来，她一个手上没有啥大力气的人，竟然轻轻松松制住了一个常年干农活的妇人。
  金氏揪着吴家媳妇走到院子里头，王八听到外头鬼哭狼嚎的动静，开了窗户从里头探出头来：“奶……”另一个“娘”字还没出口，看到跟金氏拉拉扯扯的妇人，有外人在场，她赶紧把话吞了下去，含糊地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金氏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下一秒秒变慈祥脸，露出了圣母搬的微笑，对趴在窗户上的王八道：“我出去一趟，见个人，马上就回。你要是冷，就先去找桃珍，在她们屋子里那张炕上坐一会儿。她们那炕烧得正热乎，你喊她们多给你铺几条褥子，坐着看看书写写字，不睡觉不打紧，不会背痛的……”
  王八一双手冻得青青紫紫的，跟冰冻过的猪爪子似的，手指头胀得又粗又大，金氏见状，又叮嘱道：“痒了就揉几下，不要多抓，会破的。回头回来了，再给你试试其他偏方……”
  说得十分细致，方方面面都关照到了。
  这和声细语的模样，跟刚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又把吴家那个倒霉媳妇吓得不敢吱声了，这回真的连挣扎都不敢了，乖乖被金氏抓着，看金氏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荷珍觉得，她可能真的把金氏当成神经病了。
  金氏拖着人出了院子，要去吴家寻赵嬷嬷说话。
  这是属于两个奶娘之间的对决，再加上稀里糊涂的吴家人这些天不遗余力地宣传，荷珍都可以想见，到时候会是多么精彩的一场巅峰对决。
  等金氏前脚出了院子，她后面就从柱子后头蹿了出来，在王八惊恐的小眼神中，拍了拍靠在柱子上沾到的灰，抬脚就跟了上去。
  金氏带着吴家媳妇，走得并不快，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村子里的人。
  村里人压根不清楚陈吴两家的人怎么就走到一块了，看两个女人手拉手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头不由得犯嘀咕，皆是一脸古怪。
  有嘴巴碎为了第一手的八卦资料，不在意以前金氏那鼻孔看人德性的人就凑上去试着问她：“秀才娘子，这是要跟大麦媳妇去哪儿啊？”
  金氏心里头正不舒坦，根本不高兴跟人说话，对方摆着一副看戏的脸孔，就差把“不安好心”四个大字写脸上了，她懒得理会，直挺挺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把人尬得不行。
  荷珍走在后头，少不得就帮她描补描补：“婶儿，吴家叫我娘去见啥贵人呢，耽误不得……”
  “贵人？”
  荷珍假装不解：“是什么大人物吧，你没听说吗？听着像大妮姐婆家人，就是那个有大官做靠山的……”
  “啥？大妮婆家人来了？”
  就这么的，等金氏走到吴家院子门口的时候，后头拖了一大个尾巴。
  入了冬，田里的活越来越少，不侍弄庄稼，男人们很多出去找活做了，妇人们闲了下来，平常就是做做鞋子、做做衣裳，凑在一块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聊天。
  听说闻名已久的吴大妮婆家人来了，这屁股下头就跟长出了钉子似的，坐都坐不住了，跟上来瞧热闹。
  说瞧热闹也不太准确，准确地说，是来一睹大官人家的风采的。
  荷珍在前头走，赵家村的女人们有些就避着她，自以为隐蔽地在她后头窃窃私语：“听说大妮这丫头的婆家，也是做官的，比卞家那个外甥女婿还大的官。卞家外甥女婿见着了大妮丫头婆家人，那是要下跪问安的，要是大妮婆家哪个不高兴了，官都可以不让他做……”
  “这么厉害！”
  荷珍：“……”你们最好等会儿当着赵嬷嬷的面说，看赵嬷嬷不打死你们，你们这是要断赵嬷嬷的财路啊。
  吴家大门口，吴老婆子正站在篱笆边上垫着脚往路上瞧，见到金氏，动作麻利地扑腾了过来。
  围着金氏上下左右这么看了一遍，跟打量猪肉似的，嘴巴一咧，露出带着豁口的牙来了，扭头去夸金氏边上的大麦媳妇：“大麦家的，还是你有本事……”然后就看见了走过来的荷珍，她脸色一僵，后退一步，惊叫起来：“你咋来了？”
  金氏跟着转过头，见到荷珍，眉头一皱。
  荷珍走上去，赶在她说话前，回答了吴老婆子：“不是说有贵人要见我们吗？我来瞅瞅啊。”
  吴老婆子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回到原位，冲着荷珍得意一笑，道：“对，贵人要见你们。”她朝着荷珍伸出了手，“拿来。”
  “什么？”
  吴老婆子哼了一声：“银子啊，当时你们家仗势欺人，讹了我们家银子，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在至少得还我二两，不，四两银子！”
  金氏瞥了吴老婆子一眼，问荷珍：“你讹她钱了？”
  “她说啥你都信啊？”荷珍也学着金氏的样子瞥吴老婆子，母女两个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她是赵家村最赖皮的一个老婆子了，嘴巴里没一句真的，那钱是她自己给我的。”
  “她给你钱干啥？”
  “你忘了上回我被人推下坡了？”荷珍没好气地说，“那是她赔我的诊金和药钱。”
  金氏立马脸一拉，对着吴老婆子就是一口唾沫啐过去：“害了人赔的钱是哪门子的讹？还想叫我家给你四两银子，下流没脸的东西，痰迷了心窍欺负到你姑奶奶我头上来了，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