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六章.身份
作者:
愤怒的小陆 更新:2022-01-11 22:13 字数:6017
黑暗里的那道身影,并未回头,他的语气落落大方,处处充充满着洒脱、诙谐之意。
但他的身体却“僵硬如尸”,因为在离他后脑勺不足一尺的距离,有把银色的短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自己身上随意某个部位稍有异动,这柄酷冷的小刀便会毫不留情地瞬间穿透自己的喉咙。
白辰看着那道被“银”抵着脑袋,露出半个身形的影子,忽然长吁一声,口语中尽显几分意味深长:
“说到巧妙,阁下的手段才是真的高明!毫厘之间,处处充满着算计和布局,对于选择时机的分寸感,几近“天衣无缝”!”
此刻,背向着白辰的那道身影似乎被震颤了一下,或许他已听出白辰话中的另一层深意。
从某种意义而言,对于这样的“褒扬”,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但对于一个内心崇尚光明的人来说,如此所谓的手段高明,岂非又是一种讽刺。
就在思忖的一刹那,他忽然发现悬在脑后的那股让人无法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了。
瞬间,他本已有些木然的身体,又恢复如初了。
这自然是因为白辰,“银”已撤回,重悬半空之中,寒光依旧,锋锐却已减半。
白辰选择在如此有利的时机,放弃了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不是因为他不懂形势,也不是因为他大发慈心,而是因为一份情怀,一份始终隐藏在内心之中的人生方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100年前江湖中曾经出现过一个组织,他们以暗杀谋生,杀人的理由稀奇古怪,他们有时候甚至会为了路边的一条流浪狗,而不辞辛劳斩杀十个八个凶犬之人;但他们杀人的方式却大相径庭,除了腿,就只剩下脚了。”
“旋风腿”的名声,在那个时代也曾名噪一时,如雷贯耳,只可惜,终于还是昙花一现!”
白辰此刻仿若化作堂前的“说书人”,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他的语速缓慢沉稳,语气亦是平淡无奇,但不觉间总透着几分凉薄、惋念之情。
同一时间,黑暗中的那道背影悄悄转过身来,朝着“银”洒落着光辉的地方慢慢走出来。
一边走着,一边念叨着:“我想,恐怕你还漏说了一件事!”
“昔年,云鼎岚上,曾经如日中天的杀手组织,最后一任掌门,溘然长逝之时,你就站在他的身边!作为算不上朋友的你,亲眼见证了这门组织从辉煌走向落寞的整个结局!如今面对着故人门下的传人,方才的你又是否动了恻隐之心呢?”
白辰望着那张逐渐浮现在自己面前的脸,不由一阵莫名感慨,似乎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却又横生几分意外之趣。
对方对自己的一切果然了如指掌,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如此快速坦诚出自己的身份,这与昔日那帮习惯将心事烂在肚子里的老家伙们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只不过他还是错了,因为他是白辰,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又岂是随意便可揣测出的?!
于是,“你错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传到对方的耳中,略显生硬,却不容置疑。
适才,我之所以没有对你出手,并非是念及旧情,而是因为你曾是个杀手!”
“在大多数人眼中,杀手都是冷血无情的,但在我眼中,他们往往都是可怜又可叹的,即便他们手中沾满了鲜血,但我一直认为他们要比许多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要光明正大许多.....”
白辰的话未说尽,对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似在思考着刚才他所说的话;
须臾间,他倏然抬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句话:“我想你应该清楚,方才我并没有手下留情的一丁点意思!”
白辰不置可否,因为对方说的是实话,倘若自己的反应和动作慢上半拍,或许现在就真的不能如此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侃侃而谈”了。
因此,他只能回答对方三个字,“我知道!”
“你知道?”对方的语气中似乎充满了不确定性。
或许是站立的时间太长久,白辰拧腰左右来回走了几步,随后抬头正视对方,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了解你们,深知你们的秉性,一直以来你们都习惯于隐藏在黑夜之中,对于你们而言,每一次狙杀,都关乎自己的生死,所以你们一直都很谨慎,小心翼翼,行动前一定会将对方所有的活路和死路彻底摸清,继而封死;久而久之,在无形当中这便成为了你们的一种习惯。”
而习惯一旦养成了,便很难再去改变,因此,你们将每一次的全力以赴视作对敌人最崇高的敬意,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在那些寥寥无寂的时光里找寻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慰藉吧!”
顿时,黑暗中那道身影似乎彻底凝滞了,看不清对方此刻的表情,但隐隐能够感受到呼吸在加速,心跳也在这片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活跃。
屋内,仿佛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唯有高悬半空之中的“银”借着门外天边的月光,肆意流淌出“如绸似水”的光辉。
不知何时,昏暗中忽然亮起了一记响指,紧接着,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白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仅凭这番言论,便已让人望尘莫及!”
灯骤亮,一个浑身包裹在一身黑色夜行衣里的男子,正十分友善地看着对面的白辰。
他的体型偏瘦,那张隐藏在半边帽檐下的脸,显得有些苍白,唯独那双眼睛却闪烁着光辉。
白辰也正看着他,在确认了这是一张陌生面孔的同时,他不由有些感慨道:
“一口一个白先生,我的事你了若指掌,而你的事,我却一无所知!这多少有些不太公平吧!
暮然,灯光下,那道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具”被彻底掀起。
此刻,倘若薛盼盼看到眼前的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眼前的男子绝不可能会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他们已相识数年。
诚然,当孙小果站在那里的时候,确实显得有些突兀。有些颠覆了人们的想象。
“清风院,孙小果!”
这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见面,从薛盼盼口中耳闻已久,只不过没想到却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
白辰望着眼前年岁不大却仿佛饱经沧桑的男子,心中诧异之情也逐渐转变成了一份莫名的低惆。
与自己是如此的相似,常年浸染在黑夜中的人,是很难有机会去与人诉说那些不为人知的辛酸。
所以,他们时常会将心事埋在心里,慢慢地,随着他们笑容的逐渐减少,他们的心也开始变得逐渐沉沦起来。
就在此时,一直悬停在半空之中的“银”突然被白辰收回到了袖中,只见他双手负后,踱步走到房门口,俯身、抬手将跌落在门栏边的一撂木疙瘩轻轻捡起,随后开口问道:
“杨老汉,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孙小果的目光刚好顺着来到了那块破烂的木棍上,他仿佛若有所思,神绪飘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沉吟道:“不太好!出门的时候,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对于杨老汉的情况,白辰其实是一无所知的,他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也未曾和薛盼盼对接过,只不过,地上的那些白粉以及蛛丝马迹的痕迹,已能大致揣测出一二。
更何况,最关键的还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有种强烈的预感,杨老汉没这么容易死!
蓦然,白辰将手中的木疙瘩随手甩出,屋门外的地面上顿时响起了一阵短暂的“乒乓”声。
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这突如其来的几声鸣响,就如同此刻两个人的心情般皱起一池春水。
“你怀疑杨老头?”白辰开门见山,对于和聪明的人说话,似乎就应该如此简单明了。
已摘落帽檐,徐徐走近的孙小果,沉默着摇了摇头,随即又皱起满脸的褶皮,笑言道:
“难道你就不曾有所疑虑?”
白辰突然开始沉默,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情景,但没有一种是能让他感到理所当然的理由。
因此,他需要更多层面的看法,他需要一个更加充实、更加肯定的理由的说服自己。
“说说你的想法,既然怀疑,总归是需要一个解释的!”
“血痕太少,场面看似混乱不堪,但总有几分刻意为之的感觉!”
孙小果指着那些被白粉圈住的地方,啧叹不已,这些七零八落的破碎物件看似分布的十分随意,但总残留着几分细微的“人为痕迹”。
尤其是那处原本摆放旗袍的位置,即便它对那些旗袍再如何看不顺眼,也不太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条条、一片片地撕裂成碎片的模样,这本来就像是做戏给人看的。
更何况,按照薛盼盼的推测和描述,这就是一头本性原始凶残的恶狼,它怎么可能有这么灵光的脑子去处置如此细腻的事情。
“你所指的血痕,是杨老汉吧!”
“不错,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然昏迷,按照薛盼盼当时的说法,他的整张脸朝着地面,应该是平摔下去的,那么怎么可能会不留下一丝一点的血痕?
但最关键的还是,倘若我是那头恶狼,在面对旗袍的“始作俑者”,怎会轻言放过!
此刻,孙小果等若是在为白辰重温了一遍当晚屋内所有的情形。
就在这时,白辰突然十分突兀地问了一个情理之中的问题,“那么杨大宝?”
这样的问题,似乎连孙小果都感到有些诧异、懵神,即便他曾经是个杀手,但在面对大宝的那一刹那,他承认自己有些心酸了
因此,他毫不犹豫,便脱口而出:
“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再碰到这样恐怖的事前,早已吓得尿了裤子,哎,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对他今后的人生留下抹不掉的阴影!”
“你,...不会..在怀疑...大宝...?”
忽然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的孙小果,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望着白辰。
“随便问问,莫当真!事到如今,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这话,难道不该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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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晚,月华如练,月光如镜!
裁缝铺内,两个年岁不小的男子,正像两头“黠慧”的狐狸,不由自主地唱起了一出“好戏”。
少时,白辰与孙小果齐肩并立,朝着那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头努了努嘴,示意哪里有问题。
这算是白辰率先抛出了“橄榄枝”,孙小果自当以礼相敬。
只见,他从系腰间利索的掏出一根灰色的“银棍”,上面泛着淡淡的黄铜,于手指间来回擦拭。
渐渐地,灰色银棍顶端的柱头开始逐渐变红,如同摩擦生热似的,透着淡淡的余温。
一旁的白辰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自主地问道:“这玩意.?......*666......”
“π的杰作!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和他们这样的人相比,我们的智商确实处于下限。”
此刻,在孙小果长满褶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细看,有些猥琐了。
“灵压能量棒!只要是有灵压的地方,这东西都能探测到;不过这物件慢热,需要热身。”
这会儿,白辰破天荒地捂了捂自己的脑袋,对于这些所谓的高科技,他一向敬而远之。
不是讨厌,而是烦躁,莫名的心烦,他习惯直截了当!
但他还是挺欣赏“π”的能力,他虽然是个机器人,但无论思维逻辑能力,还是行为分析洞察力,都只会凌驾于众人之上,而最关键的还是因为他有一颗“赤子之心”,这一点难能可贵!
眼看正半蹲在旮旯角,手拿银棍不停上下来回摸索探测的孙小果,白辰难得调侃着问了一句:
“听闻,你来自‘清风院’?”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做杀手,亦或是因为对白辰的莫名信任,他的精神力仿佛都集中在了那一小块“偏隅之地”。
但见他头也不回,只是随意囫囵道:“怎么,之前有听说过‘清风院’?”
“不曾!”|这个名字,白辰还是从薛盼盼口中时常提及,这才熟悉起来的。
“正常的,我们成立时间并不长,想通过其它途径让人认识我们又很难,不过这样挺好,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孙小果依旧聚精会神地捣鼓着银棍,此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银棍”下的另一片“天地”。
“其实,我和古长青乃是故交,据我了解,他似乎与你们又存在某种特殊的关联。”
直到此刻,在提到古长青的时候,一直沉浸在寻找线索的孙小果,猛然抬头,一脸茫然得问道: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辰看着突然间反应有些“过度”的孙小果,并没有显得十分意外,相反的,他到觉得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相见如故,这种感觉很奇妙;现在我在你面前已算不上什么秘密,而你在我眼前,我却发现自己对你一无所知。
就像曾经作为杀手的你,倘若不是你无意中有意显露自己招式的路数,恐怕我将很少有机会知道你的这个身份。
一个人一生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终将随着时间埋藏于黄土之中。
我的秘密对你而言或许已算不上什么秘密可言,但你的呢?还有清风院,甚至你身后的那位?
诚然,倘若一个人总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写在脸上,那他岂非不就是个白痴?
孙小果自然不是蠢货,所以他瞬间已经明白了白辰说这些话的真正目的,但有些话他即便知道了,还是不能说,有些事他即便清楚的,也还是不能做。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只是个“打工”的,“老板”没准许之前,他无话可说。
因此,孙小果选择了沉默,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不能说。
顿时,屋内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尬,幸好这时候一直在“热身”的银棍突然“鸣叫”了起来。
原来,在那不起眼的角落头,一块水泥色的石壁上,一个红色的斑点正不断迅速扩大着。
“呼,是这儿了!看来真的有问题。”
孙小果不由暗松一口气,不仅仅是因为找到了,还因为这恰恰给了自己一个逃避回应的借口。
关于清风院,对于白辰而言,本就显得极为陌生,他本就不是个喜欢探究他人秘密之人,倘若不是因为孙小果突如其来的“杀手”身份,牵扯出一段极其久远的过往,那么他是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现在,对方显然有些不愿意在此问题上继续下去,那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于是,他十分自然地将目光移交到了那块石壁上,石壁光滑如镜,极其融洽的嵌在周围的一众色调中,以常人的眼光来看,根本区分不出来。
孙小果与白辰相顾对望一眼,随即,他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放在了那面石壁上,似要感受下是否存在隐匿、暗藏的机关。
只不过,他将整块石壁从上至下摸了个遍,也不曾找到任何存在的猫腻,接着他又尝试着运用巧力从轻到重,推,敲,拍打,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白辰从头至尾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孙小果开始有些泄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道:“要不,我来试试!”
“你?....”孙小果原本顺口想说的是“你行吗”三个字,只是当他抬头望着白辰的时候,这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本是个内心极其孤傲之人,除了那位神秘的院长,即使如古长青,在他心中亦是平交而论。
但眼前的这位男子却不同,抛去那些层不出穷的诡秘手段,对方在极其凶险之时所表露出的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他心生向往。
这一点,即便曾经作为杀手的孙小果,也很难做到像白辰那般从容不迫。
在孙小果思忖地同时,白辰已将自己两根修长的手指,沿着石壁狭窄的缝隙,轻轻来回摩挲着。
下一秒,他猛然将手指插入上下两道若隐若现的裂缝,就像从卤水中抄出一块豆腐般,瞬间将那块嵌在石墙里的砖块取了出来。
顷刻间,整面石墙开始产生剧烈的震动,一阵轰鸣后,墙面恢复如初,而在距离白辰身后不足两尺的位置,一块四方地砖如一扇滑轮窗户慢慢启开了一个口子。
身旁的孙小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不仅如此,那道漆黑如墨的道口,此刻正落在他脚边几寸的位置,倘若他方才站立的位置再往前稍稍提上几分,恐怕现在他已成为了那里的第一位客人。
霎时,他不由后退数步,于心中暗自松气,随后对着白辰喟然一叹:“好手段!当真高明!”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那位不知名的“地道研究者”听的,白辰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他也不在乎,因为现在他只在乎这条幽暗、深邃的入口到底通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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