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燕京波澜
作者:
机械风信子 更新:2022-01-09 18:17 字数:3410
“爹!”于弘志匆匆忙忙的踏进了父亲的书房,急切的喊道。
于志亨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已经坐了好一阵了,天色见暗,书房里面没有点起油灯,有些昏暗,上值回来的于志亨正闭着眼睛,听到儿子急切的叫唤,并没有急着应答,而是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刚闯进书房的儿子身上,颇有些疲累的开口道:“弘儿。”
于弘志借着外面还没黑透的天光,却是看到了父亲鬓间的几缕白发,和眼睑下又深了几分的皱纹,不由得觉得心疼,收起了刚刚的毛躁,朝着父亲深深施礼:“父亲大人。”
见儿子没忘了礼数,于志亨才轻轻点了点头,却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弘儿,何事如此慌张?你今日怎么从太学回来了?”
于弘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父亲大人,我今日在太学听到风言风语,事关婉儿妹妹,心中关切,便向先生请了休假。”
“唔……”于志亨皱起了眉头,沉吟了起来,思虑一番,才开口道:“莫不是那能仪小人在造谣中伤?能仪小人行径,倒是做得出这些下作之事。弘儿,你须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行得正,站的直,便无惧这些流言风语。”
于弘志心中默然,自父亲起复为户部尚书后,能仪就没少给自己父亲下绊子,即便他在太学院,也是听说过了不少。
只是,今天这事,说不定和能仪脱不了干系,却是和婉儿妹妹有了关联,于弘志不得不关心的紧。
“父亲,外面有人传言,说我们婉儿已经有了婚约。”于弘志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父亲,心里想着我们于家一向待下人不薄,从未有过什么苛待折磨,却也不容许卖主求荣,这闲言碎语定是哪个管不住嘴的下人说出去的,回头还要让母亲将那长舌的人给寻了出来,教训一顿再逐出于家。
于志亨听了一愣,却有些奇怪的看了于弘志一眼:“婉儿本就有婚约。”
于弘志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由得长大了嘴巴,一时间竟都合不拢起来。
良久,于弘志才在于志亨有些奇怪的目光中缓过了神,愣愣的道:“可……可……”
“可什么?”于志亨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开口道:“当初是我亲口给婉儿许下的婚约,君子之事,一诺千金。”
于弘志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连谦谦君子的风范都顾不得了,忍不住朝着书桌迈了一步,惊疑不定的开口问道:“爹,莫不是你告诉别人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于志亨神色坦然,挥了挥手道。
“爹!”于弘志猛地喊了一声,打断了自家父亲的话,一副怒容:“糊涂啊!”
“混账!”于志亨猛地伸手拍在了桌子上,怒目而视:“怎么说话的?”
于弘志被父亲拍桌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猛地一惊,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不由得变了几变,才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沉静,朝着父亲施了一礼:“父亲大人,孩儿错了,不应冲撞。”
见到儿子知错,于志亨才压下了肚子的火气,闷声‘哼’了一下。
听到自己父亲的哼声,便知道父亲并未将自己的冲撞放在心上,算是揭过了,知子莫若父,于弘志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崩起了脸抬起头来:“父亲大人,当年的婚约,并未立下任何字据,刘世叔已经逝去多年,我们也不知刘世叔家乡何处……”
“在宁兰县刘家村。”于志亨摇了摇头。
于弘志被父亲打断,不由得呼吸一遏,脸色顿时涨的通红了起来,父亲大人,知道你记性好,但是也不用好成这样啊!
这一刻于弘志心里真的是急得万般猫挠,当年于弘志也才十岁左右,刘世叔救了于家一家,原本说,于家如何报恩也不算为过,只是当时父亲正被贬,刚好刘世叔并无甚打算,便一路同行,只是路上刘世叔得了急病,托孤于家,父亲便在刘世叔床前许下了婚约。
本以为父亲被贬只是一时失意,等到他日起复,便去接了刘世叔的遗孀,将刘世叔的孩子好好教养,将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谁曾想过,这一去便是十几年。
那刘世叔的儿子,自小在乡下长大,怕不是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庄稼汉,怎么能配的上如同人间精灵一般的婉儿?
于弘志本以为这事情会随风散去,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提起。
然而……
“爹!”于弘志忍不住心中颤颤,声音低沉了起来:“那世兄,恐非良人啊!”
何止是非良人,简直就是火坑地狱。
刘弘志简直无法想象,一向温婉的妹妹竟要嫁给了一个乡下天天面朝黄土的农夫。
于弘志心中戚戚然,恐怕也就只有老爹这根木头,才会看不到婉儿和有明兄早已经情愫暗生?
“休得胡说!”于志亨猛地叱喝一声:“你未见其人,便出言中伤,非君子所为,送你去太学读书,莫不是整天游手好闲?四经五书,竟没有教你谨言慎行不成?”
听到父亲叱喝,于弘志心头一紧,不由得低下了头,只是,事关婉儿,自己作为兄长,又怎么忍心?于弘志强硬的耿着脖子,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来:“爹,你这是把婉儿往火坑里推!!!”
于志亨的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书房里的温度好似凭空下降了好几度,于志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要好好重新认识他一遍不成,目光如刀一般刮在刘弘志的身上。
于志亨才黑着脸,颤抖着抬起了手,微微颤指着书房的门,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于弘志心中叹息,地下了头,脸上满是不甘,却无他法,只得行礼:“父亲在上,孩儿告退。”
于弘志头也不回的出了放,于志亨目着他的背影送他走远,过了良久,书房里瘫坐的于志亨才猛地站了起来,抄起桌上的砚台,猛地砸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真当我于志亨是个瞎子吗?婉儿和有明,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摔完了砚台,于志亨仍觉不解气,急促的呼吸令他的脸庞涨的通红,喉咙里好似卡着一片硬纸,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一想到自家女儿,于志亨不由得老目含泪,瘫坐了回去。
人在庙堂,身不由己。
……
燕京不小,却也不大,前阵子,便已经传闻,于尚书家的小女于婉儿,有倾国倾城之貌,才高音秒,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一些见过婉儿的贵妇闺秀,俱都交口称赞,引得人遐想连篇。
只是这于婉儿一想深居简出,到让京城里的纨绔们天天摇头叹息,恨不得潜进于府里面一睹芳容。
有好事者,甚至称其为燕京第一美人。
可最近几日,却是传闻说,于婉儿早已有婚约在身,直让一些纨绔子弟捶胸顿足,恨不得将那人寻出来狠狠锤揍几顿,再取而代之才好。
只是故事却峰回路转,坊间传闻说那于婉儿的婚约,乃是在于尚书被贬期间,于尚书一家的救命恩人之子,既然是报恩,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故事本应到此戛然而止。
却不想,又有传言说,有人与那于婉儿婚约者乃是老乡,那于婉儿的婚约者,乃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的一个村夫,于家想耍赖。
这些留言几日之间便流传燕京大街小巷,背后若是每人推波助澜,断然是不可能如此的,只是普通市井小民又哪里会关心这呢,只要能有一些谈资供他们茶余饭后消遣,便足矣。
一时间,整个燕京的百姓,俱都等着于家的反应。
只想看那于家,是否言而无信之人。
于府内,于婉儿正坐在小池旁的亭子里,一双眼镜柔柔的落在那池中,细细看去,眼眶已经红肿。
于弘志刚刚将自己的信件交给了邮差,这会路过院子,见妹妹一人独坐亭内,形单影离,不由得心疼不已。
“婉儿!”于弘志走进了,轻轻唤道。
于婉儿这才从愣愣出神中惊醒,抓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一边挤出一个笑脸:“二哥!你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吓了婉儿一跳。”
于弘志见妹妹神色凄惨,多有憔悴,心中连连叹气不已,心疼得紧,又生起了火起来,都怪爹那个老糊涂。
“婉儿,莫要难过。”于弘志伸手轻轻的搭在妹妹的肩膀上,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卡壳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说不定那人已经死了呢?”
于婉儿愕然,盯着自己兄长看了一会,才低下头来,细声道:“二哥莫要开玩笑,刘世叔一家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怎可在这咒刘世叔绝嗣?”
于弘志不由赫然,他也不过想安慰一下妹妹,不是有意,话一出口,便反悔了。
当年妹妹年幼,并不记事,这几日肯定已经询问过娘亲或是爹,于弘志心知妹妹那性子,是个逆来顺受的,又是知书达理,比自己还君子,对别人的恩情,定然不能忘怀,这样的婉儿,肯定不会开口忤逆父亲,只是在心里折磨自己。
“哎……”于弘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那小池子上轻轻流动的水上。
这几日于弘志都没有去太学,而是试图理出这事情的始末,可还没有理出什么头绪,这流言竟已经传满了燕京,于弘志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对付于家呢。
而于家现在,已经被推到了不归路上,若是那世叔遗子出了任何意外,那便是于家翻脸不认人,恩将仇报;若是退了这婚约,便是于家以势压人,逼人退婚;
到那时,于家有多少张嘴都解释不清楚,父亲也会被人指责私德有亏,不得不辞去官职。
一想到这,于弘志真的有些希望,那人,真的死了才好。
至少,妹妹不用跳那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