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队长打算调整调查方向了。”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关酥彤对丁若白说。
  “不错。”丁若白翘起嘴角，“看来是起效果了。”
  丁若白之前在关酥彤准备离开家时，叮嘱她，让她在警局开例会时，发表李如意可能是凶手的目标这样的言论。
  丁若白对皮振生还是很了解的，尤其经历过柳青青案之后，皮振生可以说是对丁若白非常信服，如果他知道这个观点是丁若白发出来的，或许会调整调查方向。丁若白之所以玩这个心机，因为他自身也十分关心这个案子，希望越快弄出李如意的真实死因越好。
  但问题很快就来了，皮振生虽然因为信服丁若白的能力，调整了调查的方向，案情却像是陷入沼泽地里的小动物，完全看不出希望，也没有一丁点的进展。
  更大的阻碍则是在美雪出院以后。
  得知美雪要出院的消息，关酥彤第一时间和丁若白杀了过去，想从她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毕竟，她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随便提供些信息，或许就对破案有重大的帮助，而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基本被警局的警察们定义为疯话。
  两人找到美雪时，她正在办理出院的手续。看到丁若白和关酥彤，美雪一开始像是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冲她来的，直到关酥彤开口和她讲话。
  “美雪，你要出院了啊。”
  美雪上下打量着关酥彤，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们见过？”
  关酥彤一下子愣住了，略一抬头，和同样困惑的丁若白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
  “的确是，我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起来。
  这时，丁若白看到不远处有人在朝他和关酥彤招手。他于是快速朝关酥彤递了个眼色，两人在美雪疑惑的表情下离开了。
  “怎么回事呀，她把我忘了么？”关酥彤小声嘟囔道。两个人随后靠近了朝他们招手的人，是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
  男医生快速打量着眼前的两人，问道：“你们是病人的家属？还是警察？”
  “是警察。”关酥彤回答。
  “哦。”男医生点了点头，随后朝一个方向摆头道，“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吧。”
  就这样，丁若白和关酥彤离开了原本扑过来的目标，莫名其妙地跟着男医生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请坐吧。”进入办公室后，男医生客气地说，视线最终落在关酥彤迷人的面庞上，但停留没几秒，又移开了。
  丁若白和关酥彤陆续落座后，男医生再度开口。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水诚，是余美雪的主治医生，也是新分到这里的记忆方面的专家。”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丁若白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投去礼貌的微笑，关酥彤也是如此。
  “你们是来调查美雪男朋友被杀的案子吧？”刘水诚忽然问。
  “对，是啊。”关酥彤回答。
  刘水诚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笑了：“之前也有警察因为这个目的而来，被我代替美雪拒绝了。”
  “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办法回答问题吧，毕竟精神出了点问题......”
  “嗯，但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哦。”关酥彤轻轻应了一声，竖起耳朵等着听另一个原因。
  男医生忽然又问：“你们俩个人之前见过美雪么？”
  “见过。”丁若白和关酥彤几乎同时回答。
  “所以你们刚刚应该是以熟人的口吻和她打招呼吧？”医生说着令人暂时猜不到目地的话。
  “是啊，没错。”丁若白说。
  “嗯。”刘水诚点了点头，“然后呢？她应该认不出你们了吧。”
  终于说出了关键的问题。
  “对，不记得了。”关酥彤回应道，然后问，“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治疗引起的么？”
  刘水诚听后微微蹙起眉头：“肯定不是因为治疗。我们的治疗方法是没有问题的，治疗过程中所使用的药物也大都是对人体无害的。”
  关酥彤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一脸歉意地吐了吐舌头。
  “那是什么原因呢？是创伤性应激障碍所引起的并发症么？”丁若白问。
  刘水诚没想到能从丁若白的口中听到专业的词汇，投来好奇的目光。“可以这么说，但现在还不能够完全确定，创伤性应激障碍是一定的了，但她的问题似乎更严重些。”
  “哦？”
  “不光是你们，她忘记的事情更多，失忆的症状也非常罕见。”
  听着医生的话，丁若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都忘记什么了呀？”关酥彤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很小地问。
  “除了那起事故，以及和事故有关的人，比如出事后，去找她了解线索的你们，她还忘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刘水诚吸了口气，继续说，“她失去的男朋友李如意。”
  关酥彤在心里叫出了声音。“怎么会这样？”丁若白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脸色阴沉得像是长期呼吸困难导致的。
  “是剔除性失忆症么？”丁若白忽然开口。
  刘水诚倍感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这种病？”
  我当然知道！不能够更了解了！丁若白在心里苦笑起来。
  “这种疾病真的是非常罕见，我很早之前就在权威的心理学杂志上看到过这种病症，但做了这么多年医生，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病例。”
  坐在你面前的还有一例。丁若白真想这样说，但这属于关酥彤的隐私。他忍了回去。
  “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呢？”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关酥彤忽然问，声音中充斥着忧郁。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一般来说，和她幼年的成长经历有关。当一个孩子的心理承受力过弱，却又反复经历失去亲人的或者某个极其重要的人的事件时，大脑就会开启一种自我保护的模式，选择性地将刺激性事件或者人删除。”
  说到这，刘水诚耸耸肩膀。“所以，你们从美雪那里什么也问不出，她已经将整件事和李如意本身完全遗忘了，很遗憾让你们白跑一趟，你们俩只能去其他地方取证了。”
  “这种病能治疗么？”丁若白深吸一口气后问道。
  刘水诚表情肯定地摇了摇头：“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