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杨巅峰起床的时候，大脑已经断片了。
  昨晚怎么回的巅峰诊所都不知道。
  洗漱、早饭、整理着装。
  按部就班地上班。
  医务处里工作很杂，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处理。
  杨巅峰这边相对简单一些。
  就是处理医闹。
  有医闹就上去调解，没医闹就混吃等死。
  原本杨巅峰还想着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医闹，倒是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偏偏就事与愿违。
  刚到八点半，座机电话铃响了起来。
  “来金院长办公室，快！”
  是何金花的声音，声音很急促。
  出事了！
  杨巅峰本能地感觉到，是医闹事件！
  因为能让何金花这么着急的事，只有医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杨巅峰没这方面处理经验，一时间也找不到东西防身，只能随手抄了几本书放身上。
  关键时刻也许能挡刀啊。
  行政楼18层。
  金宝山办公室门口。
  杨巅峰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乱成一片了。
  人影绰绰，摩肩擦踵。
  地上洒满了纸钱。
  一副黑漆漆的棺材横在门口。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堵着大门，掏出唢呐小号就开始吹。
  杨巅峰抬头看见一道血书横幅：
  无良医院治死人！老爹丧命入黄泉！
  “狗日的医院，还我家老爷子命来！”
  有一个抱着遗照的男人扑通跪下，痛苦流涕地蹭到何金花脚边。
  金宝山在办公室里窝着，外面院警重重保护，何金花一个人挡着大门。
  小小的身躯，却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不愧是医务处一把手。
  起步王者级别，强啊。
  就是长得丑了点。
  医闹是大新闻，18楼这里源源不断有闻声赶过来看热闹的人。
  有医院工作人员，也有病人患者。
  “医院治死了人，出了医疗事故还不赔偿，家属上哪儿说理去啊！”
  “这年头，看个病真不容易……”
  “医生就是有证的杀人犯，丧天良的！”
  那个遗照上的老爷子头像，笑容很安详，引起了其他病人的兔死狐悲之感，于是众人纷纷口出骂言，毫不客气。
  金宝山这时候憋不住了，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终究是院长一把手，不出面肯定不行。
  金宝山只看了一眼现场，额头上就出现细密的汗珠。
  他掏出手绢，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医生。
  这个年轻医生，是普外科的一名主治，也是这次医闹事件的当事人。
  其实他没犯什么错误，就是正常手术。
  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下了手术台就不行了。
  这很正常，从专业上讲，他没任何责任。
  但小伙子还是吓得脸色发白，低着头不停地推着眼镜。
  人越来越多了。
  金宝山却迟迟没给出个说法。
  见形势拖的有些僵持，那个抱着遗照的男人突然大喊一声：
  “不给个说法老子就死给你们看！”
  然后冲着窗户奔过去，探出大半个身子。
  就在这时，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中年男人，眼疾手快拉住欲跳楼的男子。
  然后转头冲着金宝山说：“金院长，您看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
  金宝山叹了口气，低声道：“行，你报个数吧。”
  中年男人露出计谋的程的笑容。
  两个人一起跟着金宝山进了办公室。
  仿佛就像准备好的一样，这边进了办公室，那边闹事堵门的闲杂人等全部散去。
  分分钟没了人影，跟从没来过似的。
  “这什么操作？”
  杨巅峰咋舌不已。
  这他么专业医闹吧，专业素养这么高，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牛逼。
  这么看来，医闹也不是很危险。
  至少闹的人，目的是钱，不是伤人。
  事情暂时解决了，杨巅峰看了一眼现场，没他什么事，准备开溜。
  但何金花对着杨巅峰招了招手：“进去。”
  她示意杨巅峰跟着一起进院长办公室。
  杨巅峰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
  金宝山的办公室面积很大。
  四五个人站在里面，仍然还有很富余的空间。
  抱着遗照的男子站在一边，中年男子在和金宝山谈判。
  杨巅峰算看明白了。
  抱着遗照的男子是当事人，中年男子是专业医闹。
  两人互相配和，为的是能多要一点钱。
  谈判进行的很快，最后达成协议。
  50万，这件事就过去了。
  给不出这个数，就继续闹。
  报警也没用，警察对这一块管不了太多，只要不闹的太出格，他们最多维持一下秩序。
  等警察一走，该闹的还是闹，没鸟用。
  达成协议之后，中年男子得意的离开了办公室，临走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脚步，看了杨巅峰一眼。
  杨巅峰莫名觉得这人的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两人走后，金宝山坐在那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同为医院最大的领导，王一兵却溜得比兔子还快，一遇到这种事就没人影了。
  次次都是金宝山收拾烂摊子。
  简直怂包一个。
  何金花瞅着时机想上前说两句，抚慰一下领导的心情。
  但换来的是金宝山的一顿臭骂：
  要你们医务处有鸟用。
  每次医闹都起不到一点作用，只会在一旁看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医院究竟为什么要养你们这帮闲人。
  何金花冤枉的一比，又不敢还嘴，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众人各自离去。
  金宝山心情极度不好。
  50万可不是小数目。
  如果每死一个人都像这样闹，医院有多少个50万可以赔？
  作为医院一把手，处理不好这种事，也是无能的表现。
  总得有办法应付才是……
  *
  *
  回到医务处，杨巅峰又闲了下来。
  之前藏在衣服里的几本厚书也都拿了出来。
  万幸，这些书都没用上。
  医闹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中午十二点，下了班。
  在小吃街随便吃了点东西。
  杨巅峰手上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犹豫着要不要给戚小薇打个电话。
  感情这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难修复。
  而且往往越到后面越痛苦，根本回不了头。
  戚小薇的指标很明确。
  就是下了班要去酒吧，要有人陪她疯、陪她闹。
  杨巅峰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平心而论，两个人有很多地方不合适。
  生平第一次，杨巅峰有了想分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