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变天
作者:
劲恭1990 更新:2022-01-05 19:27 字数:6109
当夜,耿纯喝得酩酊大醉,之后才被人搀扶着离开。刚走不久,邓禹便寻来,他在外面看到耿纯被人扶上马车,进屋却见刘秀紧锁眉头,便询问缘由,刘秀便将耿纯所提之事告诉了他。邓禹听完之后,思索片刻,便对刘秀道:“耿纯此人,人如其名,何况又是本地望族,如今他既然主动结交,大哥不妨趁此良机,将他收为己用!”
邓禹如今身为刘秀的幕僚,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自然便称刘秀为“主公”,但是私底下两人独处之时,还是口称“大哥”。
此时刘秀听了邓禹的话,便也点头道:“你和我的想法一致,这耿纯出身望族,观其言行,不仅颇有见识,性格也是直爽,加之其对河北一带的情况又十分了解,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说完,刘秀忽然想到什么,便转头看着邓禹,又问道:“倒是你小子和他并无何来往,如何看出他‘人如其名’的?”邓禹一笑,说道:“我虽和他并无来往,但是我却知道他的一些事!”
刘秀听他知道耿纯的事,便好奇说道:“哦?你知道何事,说来听听!”
邓禹此时便微微一笑,得意地说道:“我在河北许久,知这耿纯乃是巨鹿大姓,其父耿艾,曾是新朝的济平尹,他也曾游学长安,就读太学,还曾为‘纳言士’!王莽覆灭之后,其父耿艾归附汉军,被还任为济南郡守,而他则在洛阳四处求官,直到被舞阴王李轶任为骑都尉,才又回来河北,领军驻守!”
刘秀听邓禹说的时候,心中便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过邓禹居然对这耿纯的身份背景如此了解,直到邓禹提到李轶,他才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般的说道:“原来他是李轶任命的……可是他又为何会说那些话?”
邓禹这时便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他虽是被李轶任命的,但以我所知,他们并无甚交情,如今又听了他对大哥说的那番话,加上外面对他极佳的风评,可见那李轶当初多半也是看中他的才能!”
说到这里,邓禹又颇为得意的对刘秀道:“所以我才会说,此人‘人如其名’,不仅是个人才,而且品性端正耿直,大哥若将其收入帐下,他日必有大用!”
刘秀点了点头,越想越觉邓禹这话有理,当下不禁对他另眼相看,心想多年不见,这个昔日好赌好酒的小子,如今竟然也有了这般的见识和思维能力,看来自己以后得多给他些表现的机会。于是刘秀便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仲华啊!你在这河北也待了好些年了,不妨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如今在这河北,到底那位宗室值得我们拉拢?”
邓禹这时却是一笑,接着说道:“这到无需考虑,我认为大哥应当先往真定,去见见那真定王刘扬!”
刘秀见他想都没想便说出一人,当下也是一愣,随即问道:“真定刘扬?为何是他?”
此时邓禹一脸自信的模样,道:“此河北地界,如刘林一般有名无实宗室不少,但这真定刘扬却有所不同,虽然在新朝时,他曾一度被撤去了爵位,但由于他世代封地在真定,所以在当地根基极稳,自王莽覆灭之后,他便又控制了真定,成为真定实际上的掌权人,即便在河北地界,也无人敢与之作对!”
刘秀听完,想了想,又皱眉道:“可即便如此,河北亦有其他割据一地的的刘汉宗室,为何你独独选择这个刘扬?”
邓禹听了,这时便对刘秀神秘的一笑,说道:“不瞒大哥,其实已经有人替我们说服了刘扬,如今恐怕那刘扬正在真定等着大哥前去与他一见呢!”
“什么?”
刘秀大吃一惊,怔怔的看着邓禹,问道:“你是说你已经派人去了真定?”
对于邓禹的话,刘秀有些不可置信,方才他觉得邓禹这些年成熟稳重了不少,以后可以担当重任,可是此时他却犹如未卜先知一般,居然能知道自己的举动,并且提前派人去了真定当说客,这本就有些不可思议了!但再看他表情,却又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那刘扬肯定会归附似的,这恐怕就有些过于夸张了。所以他当下也是双眼睁得老大,怔怔盯着邓禹,心中满是惊骇!
不过此时邓禹听了刘秀的话,却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搞错了,并非是我派去的说客!”
刘秀听完,便疑惑道:“不是你,那是何人?”
邓禹此时便微微一笑,得意地说道:“嗯!说起来,这事……应当算是……算是师父帮的忙吧!”
师父?是庄子陵?刘秀心中讶然,问道:“你是说子陵帮我去做了说客么?可他不是……他不是……”
此时刘秀越说越是心惊,先前那庄光便是来无影去无踪,而且每每料事如神,早已令他无比佩服,之前在邺城时,他曾想要挽留庄光,可是却被拒绝,哪知到了今日,邓禹突然又说庄光去帮他说服了刘扬,而且这么说来,庄光又一次“预知”了自己想法,这叫他如何不感到惊诧。
“这个庄光……难道真是神仙不成?”
事到如今,刘秀不得不再次对他产生巨大的好奇,特别是刘秀忽然发现,自己与他相识多年,却似乎看不出他的年纪,而且这些年来,刘秀自己的外貌变化很大,而那庄光却与初见之时一般无二,这样的驻颜有术,实在是让刘秀怀疑他口中的那什么“玄门”真是个修真炼仙的神仙门派。
想到这神秘的“玄门”,刘秀便转头充满疑惑的仔细打量邓禹,试探的问道:“仲华啊!大哥……有个问题,一直不甚其解,你说的你们那个什么……‘玄门’!究竟是何来路?还有,你可知你师父的年纪?”
哪知邓禹却是一怔,接着愣愣道:“师父的年纪?这个……我倒是不知晓,不过这‘玄门’的称呼,却是师父他告诉我的,至于为何会有这个名字,我也不知?”
刘秀听他居然不仅不知道庄光年纪,而且连师门渊源也不清楚,心中疑惑更甚,便诧异道:“你既为他弟子,为何不知师门来历?”
邓禹便微微一笑,得意地说道:“此事师父他不曾提起,我自然也未多问?所以便不知了?”
刘秀听邓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不禁只能苦笑,心想自己先前不也是如此想法,结果搞得依旧满腹疑惑!不过他接着又想这或许是庄光有意隐瞒自己,所以连邓禹都没有告诉!心念及此,他便又看了看邓禹,心中叹道:“算了!这小子应该不会隐瞒我的,既然他说不知道,那多半也不会有假,至于这其中缘由,恐怕还得当面询问庄光才能明了!”于是他此时便对邓禹道:“好吧!此事我自会当面询问子陵,如今他是否就在真定!”
哪知邓禹听完刘秀的话,只是奇怪的眨了眨眼,说道:“嗯!应该……是吧!”
刘秀见他表情奇怪,心中便又起了疑心,皱眉道:“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妄言,你所说是否真有其事?”
邓禹便点了点头,举着手说:“我以师门发誓,此事绝对属实!”
刘秀见了,便又沉吟一番,接着才道:“那好,我且信你这一回,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真定,去会一会那刘扬!”说完,转头看着邓禹,却见他只是满脸堆笑。
“庄子陵啊庄子陵,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此时在刘秀看着笑容古怪的邓禹,心中已然泛起重重疑惑,之前他一直以为那庄光是个不喜功名的世外高人,所以才会拒绝自己的邀约,谁知如今他又再次出现,如同能预知一切一般的将他的难题解决,这样看来他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可是越这样,越让刘秀怀疑他的动机,即便庄光已然知道他会成为刘秀,且不说他是如何得知,就算他得知了,他帮自己的目的何在?自己叫他留下来,他又不肯,似乎不是为了功名利禄,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令他这么费尽心力的?
想来想去,刘秀依旧不得其解,于是只好压下心中疑惑,打算此行去真定好好询问,希望这一次,庄光能给他一个解答。。。
翌日一早,刘秀便同邓禹、冯异、王霸、祭遵一行数十人,从邯郸除非,驾马驱车前往真定,准备去见一见那真定王刘扬,看看他是否真如邓禹所说那般已经同意归附。同时,刘秀也想再见见庄光,好好问一问关于他和他背后的“玄门”来历。
不过刘秀去了真定,邯郸自然需要人留守,而耿纯本就是汉军骑都尉,在刘秀没来河北之前,他便已经是邯郸的“首席长官”,所以这一次刘秀离开,便自然的选择了由他留守,统领邯郸一切事务。
耿纯并不知道内中缘由,所以起初他对刘秀放弃近在眼前的刘林,反而远去真定,去招揽那号称“真定王”的刘扬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细想之后,觉得那刘扬确实也是这河北最具实力的几家宗室之一,毕竟能够在新灭之后的短时间内,便自立了名号,重建了王族家业,这个刘扬的实力,显然不可小觑,所以刘秀的这个决定倒也算合情合理。再加上如今邯郸一带基本稳定,确实也没有必要再去找那刘林,倒不如抓紧时间,先去把这些割据一方的宗室通通拉拢过来,只要他们归心,河北便算是安定了。
想到如此美好的前景,耿纯也不禁有些向往,毕竟他觉得天下动乱太久,百姓苦不堪言,倘若刘秀此行能顺利,那至少在河北地界,总算可以求得安稳了。
就在耿纯对刘秀之行充满期待之时,邯郸城中却开始流传一条传闻,传闻说黄河以东的赤眉军正要渡河进入河北,他们要拥立在此的成帝遗孤刘子舆为帝,连前东郡太守翟义和严乡侯刘信也都知道此事!
这条传闻在邯郸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由于坊间一直有传言,说当初起兵反莽的翟义和刘信并未死亡,而且赤眉军在河东的消息早已尽人皆知,加上当年刘子舆一案曾轰动天下,所以这条传闻得以迅速传播开来,变成邯郸,乃至附近县城,上至当地豪族,下到平民百姓口中最热门的话题!
至于这传闻的由来,自然便是想要“试试水”的刘林刻意散播。而他见到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传闻居然引起如此大的回响,也是有些喜出望外,心中也终于坚定了推王朗为帝的信心。随后,刘林趁着刘秀一行离开了邯郸之际,开始联络他在邯郸一代的故旧亲友,期望拉拢这些人与他一起成就“大事”。
这其中,邯郸豪富李育、张参二人便成为了刘林的主要拉拢对象。这二人与刘林历来交好,是同进赌馆,同出妓坊,志同道合的至交。刘林心知二人家当深厚,家中门客过千,是自己手头上能够对起事提供实际帮助的人选,所以说服他们就显得极其重要。于是刘林便在家中宴请李育、张参二人,推杯换盏之后,说起了最近坊间流传赤眉军欲来河北立刘子舆为帝的传闻,问他们相不相信刘子舆尚在人间。
这条传闻正在邯郸“热传“,李育、张参二人自然是知道的,此时见刘林突然问起,李育和张参二人纷纷表示了各自的看法。其中李育为人较谨慎,他认为此事太过虚幻,特别是那翟义和刘信多年之前便已经被王莽所杀,如何可能还活着,况且那成帝之子刘子舆是否确有其人,从来就会有过定论,如果他确实存在,那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所以便猜想多半是谣传,并不是太相信。而张参则认为翟义之事,坊间早有传言,真假虽然不知,但所谓无风不起’,说不定当年他们真的逃了出来,隐姓埋名于民间,如果他们都能逃出,那刘子舆尚在人间又有何不可能呢?
刘林听完二人的话,便说道:“若我告知二位,这刘子舆的确尚在人间,而且就在此处,二位作何感想!”
李育、张参二人顿时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刘林将王朗引了进来,对二人说道:“此人便是成帝遗孤,刘朗,刘子舆!”
王朗此时目视二人,神态威严。他将自己编好的故事告诉刘林之后,刘林觉得刘子舆这个名字毕竟是少年之名,便又出了主意,让王朗沿用“朗”名,取名刘朗,字子舆,意为刘家宗室子孙朗盛,千古一统。
至于李育、张参二人,此时则满脸疑惑,他们都见过这王朗,知道他是在邯郸一带混迹的方士,外人都称他作“王郎”!如今这刘林居然说这样一个江湖方士是那传闻中的“刘子舆”,教他们如何能够相信,当即便猛盯着王朗,打量一番之后,疑惑的问刘林道:“你说这个方士就是那传说中的成帝遗孤?”
刘林点了点头,随即让王朗跟二人说起了自己的身世,王朗也不含糊,依照当初编的故事再复述了一遍,接着还道:“如今王莽已灭,汉室当立,孤身为成帝之子,自知责任重大,便将身世托与公子知道,如今告知二位,便是希望二位能为复兴汉室出一分力!”
见王朗口称“孤”,听完故事的李育、张参二人心中震骇不已,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刘林见了,便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此事我刘林可作保,我见过他手里的信物,那些东西只有我宗室之人才知,的确是皇室之物,若二位不信,可取来与你们一看!”
二人听了刘林的话,不禁对望一眼,随即陷入沉思之中,此时二人均是认为,以他们对刘林的了解,以及三人的深厚交情,再加上刘林的身份,似乎不太可能说这种弥天大谎来骗他们,可是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他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当下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毕竟听那王朗的意思,刘林这回找他们来,是想让他们二人支持这刘子舆当皇帝。可是这是件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抄家灭族,断送了性命。
“二位是不信我刘林么?这样吧,去把当年之物取来与二位一看便知!”
见到二人还是在犹豫,刘林心中虽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办法,反而是作势要拿证据来给二人查看,以证明刘子舆的身份。
这时李育、张参二人一听,连忙摆手道:“不必了,既是宫中之物,我等……我等也不认得啊!”
刘林本就没有什么证据,就连王朗那块玉佩他自己的不知真假,不过以对二人的了解,是笃定他们不会真的让他拿出“证据”,这才装模作样了一番而已,此时听到二人果然对所谓“证据”不感兴趣,眼一转,便直接道:“若二位愿意出力,便是光复汉室的大功臣,一旦大事有成,这厚爵封地自是不可少!”
二人听罢,便对望一眼,知道刘林这话的意思是一旦刘子舆登基成功,那么二人便是从龙之功,以后封侯拜相,划地为王世代相袭是肯定的事情。可是他们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自己家族累世积攒,挣下这丰厚财富实属不易,若因此毁在自己手里,那可是无颜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
李育、张参二人本就是累世豪富,以他们的财富实力,即使是躺着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吃,几辈子也吃不完!但人还是欲望的动物,无法甘于安稳,这么无忧无虑的过完一辈子,对他们来说又似乎太过平淡,如果能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那么让他们舍弃这当前的一点财富,承担一些风险,其实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这看上去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旦成功,便可以让他们风风光光,光耀门楣,这样的机会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想通这些,张参便对刘林拱手说道:“张参愿随公子成就大事!”
李育见了,便也拱手道:“李育亦是如此!”
刘林见二人终于同意,不禁大喜过望,当即便拉着二人入座,同时吩咐酒菜,要同二人商议起事的具体计划。
就在刘林开始图谋在邯郸起事之际,刘秀一行却还茫然未知。苍凉的官道上,一列车马缓缓而行,坐在马车中的刘秀,忽然将头伸出车外,望着前路茫茫,感受着瑟瑟的寒风,不禁打了个冷颤!
“看来是要变天啰!”
刘秀望了望窗外,双手互相搓揉了一下臂膀,感叹这寒冷的冬季,似乎来得有些太快。。。十一月的河北,已是寒风瑟瑟,遍地雪白。离开邯郸已经四天了,一路缓缓向北而行的刘秀渐渐开始感到了这河北严冬的可怕。
在邯郸之时,虽然早已立冬,但是白日里天上还是挂着暖洋洋的太阳,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冷。谁知才离开邯郸几日,气温却急速下降,而且一天比一天冷。从前晚开始,更是一连下了两天鹅毛般的大雪,将这苍茫的河北大地裹上银装。
由于刘秀一行从洛阳带来河北的御寒衣物不多,此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天气,衣衫稍显单薄的刘秀有些无法忍受,开始不停的发起抖来。
“不行,这么坐着得冷出病来!”
刘秀双手环抱,身体蜷缩着靠在马车窗边,越来越觉得身体冷得有些受不了!于是便对驾车的傅俊道:“子卫,先停一下!”
傅俊正在前面驾着马车,听到刘秀的话,便赶紧将马车停了下来。待马车刚一停住,冷得直哆嗦的刘秀便从马车上窜了下来,然后喊了声:“走!”接着便徒步前行。
众人都愣了一下,负责马车的傅俊也赶紧驾着马车追了,问道:“主公,这天气冷,为何不上马车,反而要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