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一将功成万骨枯
  羊肠坝之战以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战斗，双方在主帅都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回到莫州城，出去埋伏的五军将领还没有返回，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毕竟他们要埋伏的可不是杂兵，但他们带的可就是真杂兵了。
  知州府，此刻的知州府没有外人。
  杨延昭问道：“九弟，此番和你的计划好像有所出入吧？”
  “是有所出入，但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够了。”
  对于杨延文所说的目的，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是完全听的一头雾水。
  隐约中，杨延昭觉得可能和辽军撤退有关，可又想不出什么原因，或许是站立的高度影响了看待问题的方式。
  “九弟，你莫非是想拖延时间，等官家率领大部队来援？”杨延顺这个相当没有存在感的八郎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虽然官家率领的二十万禁军不日就将赶到，但我并非是等他们。”
  “你们想想，若是官家到了，该如何办？”
  杨延光：“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指挥军队和辽国皇帝兵对兵将对将。”
  杨延文又问道：“那你们说官家会打仗会用兵吗？”
  “呃！”
  这下没人回答了。
  官家会不会用兵，就凭他堪比蜗牛一般的行军速度就能看得出来，换做是太祖赵匡胤就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俗话说兵贵神速嘛，用老话说等官家率领大军抵达，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即便是官家不会打仗，这也和九弟你现在的做法...”杨延昭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指着杨延文道：“九弟莫非是想要放......”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传进有心人的耳朵里是要杀头的。”
  到了现在，大家总算是知道杨延文这一连串事情的意义了。
  官家不会用兵，但他到达之后绝对会瞎指挥一通，到时候注定了损兵折将，虽然这对杨家似乎没什么影响，可那些注定要牺牲的士兵终归是大宋的士兵，杨延文于心不忍。
  杨延德：“如此一来，官家必定会降罪于你，就怕有心人到时候落井下石啊！”
  “无妨，顶多也就是撸了我的官，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杨延文是个什么官？殿前司都虞候，正五品的官，这在别人看来是殊荣，在杨延文看来就是个累赘，对于他自身乃至于天波府都没有丝毫的好处。
  “九弟知道耶律休哥今晚之前会撤军？”
  “不是今晚之前，而是已经开始撤军了。你若是不信，大可派斥候前去侦察，此刻的辽军大营必定已经人去楼空。”
  “你们...从头到尾也没见你和耶律休哥有过任何这方面的交流，为什么我感觉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呢！”
  “哈哈哈...”
  “从我只率领两万大军到达羊肠坝的时候，耶律休哥就知道该走了。由此可以看出辽国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耶律氏族对于辽国的掌控并没有达到十成。战争胜利了，自然一切都好说，各部族都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好处，一次出兵也不至于无功而返。这就是交代。”
  “但是，战争打成了这样，看似是辽军占据上风，可我们并没有伤筋动骨，辽国部族没有拿到战争的战利品，必定会有异议。耶律休哥是不会以辽国皇帝的安危来作赌注，给那些不听话的部族争取时间的，此战过后辽国诸部族势弱，耶律氏能够最大程度地掌控辽国，一段时间的内乱是肯定的，在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能够动摇耶律氏的统治。”
  杨延光皱眉道：“一个统一的辽国对于我大宋的威胁岂非更甚？”
  “是吗？若是大宋周边的国家对于我大宋毫无威胁，那我等武将是否又要杯酒释兵权？”
  “不对，我们本来就没有兵权，那要我等还有何用？”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杨延文嘴里说出来却很有些震撼。这番话若是传到官家耳朵里必然没什么好结果。
  但杨延文说的是事实，大宋不是大唐，朝中武将本来就有被打压的趋势，若是周边没有劲敌，武将根本就没有生存的空间，到那时天波府杨家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一帮舞刀弄枪的武夫捉笔杆子吧！~
  没过多久，果然有斥候来报辽军主力已经拔营朝易水北岸而去。
  “传令，派信使通报官家，辽军惊闻官家率领二十万大军即将抵达，在劫掠无果之下仓皇北逃，我部没有骑兵，无法追击。”
  “遵命！”
  “传令，杨延光、杨延德、杨延昭、杨延嗣、杨延顺各领千人前往五县之地便宜形式，务必全歼辽军残部。”
  “遵命！”
  一番布置之后，杨延文登上城门头，看着远处辽军激起的雪尘，面无表情。
  “你不在驿站待着，混进军中来干嘛？”
  说话的是杨延文，而被问的人却是一个穿着普通宋军军服的士兵，仔细一看这士兵端的是眉清目秀，其实这士兵就是柳絮。
  “属下...”柳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保护杨延文？恐怕被保护的是她自己才对。
  “回京之后，我就会安排你去你即将要去的地方，只希望你能活着坚持下来。”
  “属下明白。”
  半个时辰之后，伏兵于五县的诸位厢军将领陆续返回，看着去时皆领一万大军，回来的时候多的只有不到两三千，少的甚至只有数百人，还是人人带伤，可见此役即便是提前设伏，战斗也当是非常惨烈的。
  疏于训练的厢军对上辽军各部族精锐，能有这样的胜仗以属不易，但杨延文并未对喜形于色的五位节度使有好脸色。
  “元帅，大胜啊！此战全歼一万三千辽军，缴获兵器战马无数.....”
  “我威塞军歼敌八千，缴获战马五千匹，兵器铠甲皮毛若干......”
  “我乾宁军歼敌一万一，缴获战马六千......”
  “我侍卫马军歼敌一万二.......”
  “......”
  兴高采烈的汇报战果的五人很快发现杨延文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堂堂五位节度使，也算是节制一方的父母官，虽是武将，却多少都挂着一些虚衔，品级最低的都是从四品。
  可现在面对年不及弱冠的杨延文，五人却下意识有些发怵。
  “恭喜诸位将军大捷，本帅必定会如实上报战功，诸位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明明是一番抱以的话，从杨延文嘴里说出来却不是那么个意思。
  “本帅很心惊，诸位大人皆是行伍出身，本帅却没有先听到战损和对战死士卒的哀悼，这让本帅有些痛心！”
  “果真是应了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