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
  “我只听说这方子对恢复记忆有帮助，故拿来试试，哪里想过这么多？倒是你，反应这么大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担心你的身体。”他想也不想便回道。“你本就不懂医理，乱用药物，一旦药力相冲，谁都救不了你。”
  他的说得极认真，若放在平时，我大抵就信了。
  “好，现在轮到我关心你了。”我把手里的红色长衣扔在桌上，“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花银瞥了一眼，“很明显，我的。”
  “我家里怎么会有你的衣裳？”
  “我也正想问呢，你没事在家里存放我的衣服做什么？”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俨然不见了此前的肃然。
  变脸这么快，还说不是心虚的表现？
  “你尽可以装傻充愣。不过你觉得是你自己告诉我好呢，还是我通过别的渠道知道的好？”
  他起身拿过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再出来时已将衣服换好。“初月的能力，你该是信得过的。既如此，信不过的就是我们待你的情谊了？”
  我一怔，这话倒显得我错了。“初月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你？就算了吧。”
  他瞥了我一眼，“诚如你所想，对于你的记忆，我们确实有所考量。当年你为入临姜妖皇墓，费了不少的周折，也出了不少的变故。你我二人，收藏珍宝，既不赏玩，也不外送，四处寻猎，也不过世因为岁月漫长，给这无聊的日子增些趣味罢了。若要你我为一珍宝舍弃性命，这是不大可能的。”
  正如他所言，此前我也有此疑虑，那凌曲冰叶再好，也不至于让我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潜入妖界，得罪了临雪，还赔上一条人命。况且以我和花银的个性，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是断不会匆忙取宝的。
  临羽曾言，我那段时日曾在魔界与妖界之间往来，他虽未多言，可依旧能从只言片语中看出我当时的处境并不大好。
  像我这种懂得审时度势、不行就撤的人，在此状况之下，没有理由不撤。
  所以我为什么不走？是有什么不能走的理由，还是当时的我已经走不了了？
  花银继续说道，“那时花郁刚刚接手魔界事务，与我渐行渐远，我正闲的发慌，听说你要去妖界干把大的，便也跟了过去。我早妖皇宫见到你时，你已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彼时魔界正与妖界交好，你便伪装混迹在魔族的使臣之中，本待大祭礼时便能顺理成章混入妖皇墓勘探，却不料，大祭礼还没到，花郁就来了。”
  是了，我的样子，怕是化成灰花郁都认得出来。
  以花郁的性子，要么直接揭穿我，让我在妖界自生自灭，要么就威逼利诱，借此为难我一番。
  “他发现了你的意图，借机让你跟他回了魔界。彼时，魔界正是一场内战刚刚结束，封印旱魃的结界松动，魔界内忧外患，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旱魃......”我胸口一窒。
  “没错，就是你昔日挖半心封印的旱魃。”他看着我顿了顿，继续道，“在这世间，唯有水灵之心可封印旱魃，解旱魃之祸。可水本无情之物，生心如何难得，这百千万年以来，不过你一个而已。”
  是啊，水本无情，怎会生心？
  我确然是个奇葩。
  “那花郁找我，是想要挖我的心了？”我略有了然。
  花银摇头，“你可知，凌曲冰叶究竟是何物？”
  “临姜妖皇墓的镇墓之宝，据说至寒至阴，却难得没有杀伤力，可滋养万物。若与招魂灯合用，则可招引万灵，以养生息。我醒来后就对这凌曲冰叶研究了一番，我那时八成是寻思着我要是哪天这半颗心顶不住了，一不小心灰飞烟灭了，也好有这物件让你们帮我招招灵。这凌曲冰叶若当真有如此作用，没准过个百千万载，我还能回来也说不定。”
  “你只说对了一半，凌曲冰叶，确然可以替代你的心。不过若让它发挥出与你的心同样的效力，则需要在你体内养上一阵子，吸取你的真气，融入你的血肉。你的身子，那时候虽也上蹿下跳的看起来健朗，实则内里中空，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我略有沉思。就算我身子硬朗，这般利人损己的事也是万万不会做的。
  更何况是救助魔界的事。
  “以我在天界的尴尬处境，若真应了花郁，怕真是嫌命太长了吧。可以花郁的个性，大抵也不会太过轻易放过我吧。”
  他眼神微顿，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犹豫着看着我，似要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罢了，都过去了。你只需知道，你是因那事身子受损、失去记忆，这就够了。我知道你现在对从前的事情很好奇。但是你最好听我一句劝，但凡能不影响你的身体，初月早就那么做了。你这颗心现在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你若执意纠结于从前的事情，谁也救不了你。就算你不相信我，总该信初月和夕云她们吧。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不是你这么折腾的。”他面露肃然，蹙眉警告我，“这些药以后就别喝了，待再养些年，心脏坚实些了，再让初月来治你的脑子。”
  我自知今夜是问不出来些别的了，只得讪讪应下，随便扯了些别的话题后便跑去客房睡下了。
  是的，我住客房，主卧让给了这位爷。
  倒不是我怕了他，只是这位爷平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的与我争辩，属实挺难得......我多多少少也要给几分面子不是......
  翌日清晨，待我晨起之时，花银已经离开了。
  妖界大概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昨夜我们本就睡得晚，听夕云说，他今晨天还没亮就走了，这前前后后估么着也就睡了两个时辰不到。
  此前不是说临雪的势力已经不足为惧了吗，难道是......
  眼前倏然闪过那间茅屋下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我心里不由向下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