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送别
  无涯馆里，一股凉风吹了进来，案上的油灯跳了几下，终于还是稳住了。
  正在研磨的秦楚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的看向馆外，手上了动作也停住了。
  周大鱼去蘸墨，发现秦楚正呆呆望向馆外，于是敲了敲砚台。
  秦楚回过神来，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庄大鱼没有理他，只是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说:“一百遍。”
  秦楚一愣。
  庄大鱼扫了他一眼手中不停:“抄写道德真经一百遍。”
  秦楚一听，便深深的低下头，嘟囔道:“可我不认识字。”
  庄大鱼依旧面无表情:“那就去学。”庄大鱼说完继续沉浸在桌案上的竹简中，奋笔疾书。
  秦楚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研着墨，为那一百篇的抄写发着愁。手中却是再也不敢停了。
  庄大鱼好不容易写完，直了直身子，卷起卷轴，递给秦楚，将肚子上的肥肉放到桌案上，说:“把这个交给子期。”
  秦楚双手接过，转身向馆外走去。
  庄大鱼伸了一个懒腰，说:“你要快点了，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秦楚闻言立时便跑了出去。
  “走吧。”子期缓缓转过身子，与周若云一起转身就要离去。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子期叔。”
  子期眉毛跳了跳，这个称呼他还是没有习惯。除了秦楚还没有人这样喊过他。
  子期转身，果然就见秦楚抱着一个包裹，一卷卷轴跑了过来，忙不迭的问道:“子期叔，你要去哪里？”
  子期道:“去郑国。那里就要打仗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秦楚又问。所有与秦楚有关的人除了子期都不在了。虽然两人刚见面不久。但有子期在的地方，秦楚就多一丝安全和依赖。在他心中早已经把子期当做自己最亲的人了。如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着一群完全陌生的面孔，秦楚更加依赖子期，希望子期能够早些回来。
  子期道:“战争结束了，就回来。”
  “那是什么时候？”秦楚不依不饶，是因为他心中对陌生环境里的未知生活充满了怯意。
  子期道:“很快的。”
  秦楚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得不到准确时间的折中。
  “恭喜你通过了考试。”子期难得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可是他试了试发现面部肌肉僵硬的像是北邙山上的石块。
  秦楚并没能透过子期的面部表情看出子期内心深处的波澜，低着头嘟囔着:“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秦楚的声音很低，子期却听的很清楚。他想安慰秦楚，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只好拍了拍秦楚的肩膀。
  “好好用功，等我回来。”
  秦楚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卷轴交给子期。
  “这是馆长给你的。”
  子期双手接过，却见上面贴着封条。是一个封印阵法。自从秦风出事之后，万象学院的学生出门执行危险的任务时，无涯馆的馆长都会亲手制作一个这样的法阵。
  法阵中封印着一只赤足乌。遇到危险打开封印，那赤足乌便能一瞬间飞回学院。学院便能立刻派遣人员前去救援，以免类似秦风当年的事情再次发生。
  子期将卷轴交到周若云的手中，对秦楚道:“好，东西我收到了。你替我多谢庄馆长。”
  秦楚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裹递了上去。
  “这是林姨给你的。”
  子期闻言一愣。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一件崭新的长袍。
  “林姨亲手缝的。”秦楚说。
  子期依旧无言，脑袋里全是那人的音容笑貌。
  良久，子期点了点头:“好，我收下了。”说着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秦楚擦了一把眼睛道:“那我回去了。”
  子期点了点头。
  “恩。回去吧。”
  秦楚向周若云拱了拱手，便跑回无涯馆去了。
  子期依旧愣愣的发呆。
  周若云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子期的肩膀道:“走吧。”
  秦楚一股脑跑回了无涯馆。在那昏暗的油灯下大口大口的喘着。
  庄大鱼从桌案中抬起头来看了秦楚一眼。
  秦楚立刻小心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不停地擦拭额头的汗水。
  庄大鱼没有说话，敲了敲砚台，便再一次的沉浸在桌案之中，仿佛桌案上的竹简帛书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所在。
  秦楚偷偷松了一口气，来到庄大鱼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研着墨。生怕一个不小心再给自己增加一百遍道德真经的抄录。
  新知堂与无涯馆都是万象学院学子上课的地方，在新知堂与无涯馆之间有一处高出地表的土岗。土岗上建有数十间茅庐。
  这些茅庐便是万象学院里一众男生的住所。
  秦楚直到子夜十分，才拖着酸疼的胳膊回到了卧龙岗。
  进了卧龙岗迎面便是两排茅庐，三十间房，彼此紧挨着。第一排是天子甲号到天字癸号房。第二排是地字甲号到地字癸号房。第一排和第二排的末尾是人字甲号房到人字癸号房。转一圈，刚好三十间。
  每间房可以住四个人，可就算现在放宽了录取的标准，这里依然不曾住满过。
  当然秦楚并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他被分在了天字癸号房，去无涯馆之前，他曾来过一次。拿林姨给子期的衣服时，他又回来了一次。
  两次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就连房间里住了几个人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床位就在窗户边。
  窗户外是一行如烟的垂柳。垂柳外是一汪开满荷花的池塘。池塘中央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通天塔。
  再多的秦楚便不知道了，他也没有进一步考究的打算。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他只想睡觉。
  他走在长廊下，借助头顶悬挂的油灯，辨认着木门上的房间号码。从天字甲号房到天字癸号房。
  此时已是深夜，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一直在无涯馆紧绷神经的秦楚，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十分的疲惫。
  终于天字癸号房到了，秦楚便小心翼翼的推门，探头看了看。
  屋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秦楚想要点灯，却无论如何也从身上摸不着火折子。
  没办法只好摸索着走进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