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二撇了撇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高轩继任掌门之后，对门派中人疏于管理。自己动不动就闭关，门派中的弟子一两年见不到师父也不稀奇......既然无人管束，他门下弟子为了银钱，不少都跑到金国去当打手。”
  说到这里，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看了看刘兴平问道：
  “听说你刚刚抓了个金国军官儿，是不是就是这个云里刀张沭？”
  刘兴平见瞒不过，只好点了点头。
  乙二见状，腾地从粮车上跳了下来：
  “唉？这几天别安排老道值夜！我要告病！”
  说着话，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叫道：
  “看看，说来就来！哎呦，哎呦，肚子好痛，我得找个地方出恭......”
  说完还真捂着肚子跑到路边，解开裤子出恭去了......
  刘兴平见他说来就来，哭笑不得。心中却暗自留意，老道话里有话，分明是提醒自己，流水刀可能会在近期夜里营救张沭。
  正想等老道回来，再多问几句，忽然远处传令官骑马传令:
  前方战事大获全胜，主力已经追击下去，命令辎重前行，众将士打扫战场！
  听说前军获胜，全营上下一片欢腾，当下收拾辎重向前进发。
  刘兴平也带队随军押送着辎重粮草出了山坳！
  等到所部兵马翻过山头，父子二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十几万大军厮杀后扔下的战场，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茫茫雪原被染得殷红一片。
  先到的兵士们已经开始在尸骸中收拾军器，检查漏网。另有一些在救治伤兵，战场之上搀扶着、抬着的伤兵不计其数，断手断脚的也毫不鲜见。
  刘远石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爹！死了……死了好多人......”
  刘兴平点了点头：
  “打仗嘛......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这些人都是我大辽的英雄。”
  话音刚落，身后的老道叹了口气，喃喃地道：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老道吟诵曹松的这几句诗，引得刘兴平心中也颇为感叹，好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由得侧过头又看向乙二，只见他连连摇头，捂着红鼻头，对刘兴平说道：
  “刘千总呐，老道我身体不好，这里血腥味儿太重......想吐......请将军准许我……那个到山后休息......”
  刘兴平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
  得了假，乙二却不急着走，只见他手捂额头，身形晃了晃，哼哼道：
  “哎呀呀，迷糊，迷糊......”
  见他站立不稳，身边的刘远石赶紧伸手扶住了，说道：
  “道爷，您没事儿吧？我扶着您......”
  老道连声说道：
  “好，好，哎呀呀，这里杀气太重，实在不利于道爷我修行啊......”
  一边哼哼着，一边转身往坡下走去。
  刘兴平也不阻拦，任由儿子扶着他往山后走去，自己带着部卒，汇入打扫战场的诸人当中。
  正收拾中，远远地见一队人马回来。约有一千，都是骑兵，打的是蒙古旗号。
  走到切近，分出一队人，下马朝着战场方向走过来。其余人等在原地，整整齐齐，除了马声嘶鸣，竟无一人吵闹。
  分出的这队人在死尸堆中寻找蒙古人的伤兵、尸首，一一抬了下去，对于散落在战场上的军器、辎重视若无睹。
  刘兴平暗暗感叹，都说蒙古人游牧为生，抢掠成性。今天面对一地的军械辎重，竟然丝毫不取，军纪之严可见一斑......
  若将来成为耶律留哥的敌人，必然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
  直至天黑，战场才初步打扫完毕，留哥大军大多归营。将士们安营扎寨，杀猪宰羊，分发酒水，欢庆胜利。
  这一仗耶律留哥的部队虽然折了些兵马，但是将金兵打得大败！所获更丰。
  最主要的是，这是一场决定了两方命运的决战！
  经此一役，金国不仅失去了剿灭耶律留哥的最佳时机。甚至会面临被耶律留哥掀翻统制的危机！双方的实力发生了转折。
  一战过后，金国除了宋、蒙古和西域的辽国，又多了耶律留哥这个强大的对手！
  整个军营中都一片欢腾，刘兴平所部虽然没有参加主攻的战斗，但是也分到了牛羊酒水。营中将士点起一堆堆的篝火，豪饮庆贺。
  刘兴平陪着他们喝了些酒，转了几圈，发现这饮酒作乐的时候，最贪酒的乙二老道却不知所踪。心中奇怪，提了两囊酒、一条熟羊腿到营房寻他。
  老道正在帐中烤火，见刘兴平进帐，抬头问道：
  “唉？千总不在外面喝酒，怎么跑这来了？”
  刘兴平把手中的酒囊举了举：
  “白天听了流水刀的故事，欠了你的酒，现在来还。”
  老道见到酒囊，顿时把脸笑开了花，连忙站起身来：
  “好，好......终究是没忘了......”
  说着把两囊酒都接了过去，先放下一囊，把另一囊打开了，凑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脸的满足。
  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拽过葫芦来，先灌满了。将葫芦边溢出的酒舔了舔，这才取过碗来，倒满了一碗。
  又再站起来，将囊中剩下的酒倒进一个罐子里，丢进了火盆上烧着的水中烫了。
  这才重新坐下，把那一碗酒咕噜噜地喝干，抹了抹嘴巴说道：
  “千总今儿不出去了？在这里陪老道？”
  他这一顿忙活，刘兴平已经趁机把羊腿架在火盆上热上了。听到老道问话，抄起两块碳，加进了火盆里：
  “我不爱凑那个热闹，还是听听道爷讲讲江湖上的事儿有意思。”
  乙二伸手拿了个火钳，在炭火上捅了捅：
  “嘿嘿，老道我别的本事没有，说起江湖上的掌故......嘿嘿，那可是如数家珍……只是这军营里的酒不怎么好喝，嘿嘿，只是胜在不用给钱......”
  说完，抓起酒罐来，给刘兴平斟满了一碗，又给自己倒酒，边倒边说：
  “不过嘛，有酒总比没有强，那就提醒一下千总大人吧......这几天，对你抓来的那个俘虏，多留点儿心......”
  说完，将酒罐又放回到了烫酒的水中。
  刘兴平见他话中有话，皱了皱眉头：
  “道爷，您的意思是？”
  老道又喝了一碗，拽过羊腿来：
  “这是给我吃的？”
  刘兴平说道：
  “是，是，您吃吧。”
  “哎呀呀......烤羊腿就着烈酒......美啊，美啊......我老道可是好久没过这么舒服的日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