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觉得与他多相处几天，自己铁定要被他气死。
  他拍着胸脯向裴昭再三保证，一定不打草惊蛇，裴昭还是不放心，好在他除了这个院子也不能随意出去，否则定会坏她计划。
  裴昭叮嘱方柔璇和小菊，假装今日什么也没发生，并将汤药偷偷倒掉，让外人知道，裴昭今日将这碗药喝下了。
  阿田进屋的时候发现小菊脸上还残有泪痕，本没放在心上，可一进屋裴昭就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阿田。
  方柔璇最怕阿田的眼神，找了个借口立马溜了出去。
  阿田好不容易压住心里的怒火，可裴昭还要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推她去药房。
  裴昭记得，药房里还有一些川芎，她找出川芎，对着每日用的药量算了算，没有少上分毫。
  看来，下到她汤药里的川芎是从外面买的。
  这……就有些难办了。
  第二日，小菊按照裴昭的吩咐，煎药的时候假装睡着了，她竖着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声音，可是让她失望的是，药煎好了，却没有半个人影。
  裴昭喝着药，闵由彦在她身后嘀咕：“这厮甚是警惕，头一日下了药，今日便不敢露头了。”
  阿田双唇紧抿，在一旁不发一言。
  喝完药后，裴昭依然嘱咐小菊，这几日不管是抓药还是煎药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尤其煎药时，依然假装打盹。
  裴昭坚信，过不了几日，这人还会再作案。
  闵由彦瞄了眼小菊的背影，等确定人走远了，才道：“你这么相信不是她？”
  裴昭自然知道他话语里的意思，她很笃定地摇头道：“我信她。”
  阿田嘴角一翘，旋即又恢复以往的面无表情。
  “我去外面药铺和医馆查查，看有哪些人买过川芎。”闵由彦朝裴昭眨了下眼，推窗一闪身，人就没了踪影。
  裴昭话刚到嘴边，活生生吞了回来。
  云陵单药铺来说，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二十多家，而且川芎也不是什么稀奇药材，估计很难打听到。
  果然，傍晚回来的时候，闵由彦有些气馁地往椅子上一坐，抱怨道：“这些医馆和药铺的掌柜怎么记性这么差，买药人的样子都记不住。”
  方柔璇小心凑近一些，将斟好的茶放在他手边：“姐夫奔波一天实在是辛苦。”
  闵由彦一杯茶下肚，又问方柔璇要了杯。
  从药铺着手确实如大海捞针，下毒之人行事极其小心，倒让查探之事变得棘手起来。
  一连三日都没有任何动静，闵由彦每日去药铺和医馆打探，每次也是无功而返。
  这样等着他自投罗网确实过于被动，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还需要演一场戏。
  晨风习习，天空似蒙了一层纱，雾霭沉沉，空气里还留着昨夜雨的湿润。汀兰院的丫鬟们放下手中的扫帚，缩着脖子站在角落里。
  外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众人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被正在院子里发怒的裴昭听见。
  小菊跪在湿漉漉的石板地上，裙摆早已濡湿一片，身旁还碎了一地的青瓷碗片。
  围观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心里都纳闷，自从县主醒来之后再也没有见她惩罚过下人，就连发脾气都甚少见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昭余光往院外一瞄，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心想，好戏可以开场了。
  于是，高声怒斥道：“天天逼我喝药，现在我一闻到这味道就恶心作呕！”
  小菊抖着身子，垂着头，不敢开口。
  阿田鹰一般的眼睛往院外扫去，见围观的下人们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喝了三个月，可我还是连站都站不起来，我这双腿是废了，喝再多的药又有何用！”说着，还用力捶打自己的双腿。
  闵由彦在屋内看得心惊，要不是事先知晓，他一定会被裴昭这个动作骗过去。
  “小姐别再任性了，若是觉得这个药没有效用，便让南宫先生重新开一个药方。”阿田咬咬牙，配合裴昭演起戏来。
  本来还情绪激动的裴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连忙抓住阿田的手，着急道：“对，你现在就去，让南宫先生给我新的药方！”
  阿田舒了一口气，要不是裴昭软磨硬泡，她铁定不会来陪着演这么一出。
  “是。”应下后，阿田便往院外走去。
  围观的下人们瞧见阿田走了过来，个个脚底生风，飞也似的逃走了。
  阿田看着四下窜走的身影，锐利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有个身影好生熟悉。
  那小厮跑得飞快，片刻就没了踪影。阿田虽只看到他半边侧脸，但已经知晓此人的身份了。
  “裴旭的贴身小厮怎么会跑来这里瞧热闹，从偏院到汀兰院，如果是你需要多久？”
  见裴昭问自己，阿田略一思忖，答道：“一刻钟。”
  裴昭又看向小菊，问道：“你呢？”
  小菊伸出手指比划：“平常大概是两刻钟，若再快些，一刻半钟也可。”
  “这么说即便是刚听说就跑来，也不至于这么快赶过来，除非……”裴昭听了阿田的话，心中也有了定论，“他一直在留心汀兰院的动静。”
  闵由彦不等裴昭把话说完，拍案怒起，骂骂咧咧道：“好你个裴旭小儿，居然敢给自己的姐姐下毒！”
  说着，就往外冲，裴昭赶紧呼阿田拦住他。
  “裴昭，你素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怎得这次要放过他？”闵由彦目射寒星，冷肃之气升腾而起。
  裴昭叹口气，好声好气分析道：“不能单凭一个小厮就断定是裴旭做的。”
  停下来一想，闵由彦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裴旭一黄口小儿，不至于做如此阴毒之事，你是想找出他背后主使？”
  终于聪明了一回，裴昭老泪纵横。
  “我明日去偏院试探试探裴旭，”转过头，交代阿田，“自明日起，你便跟着那小厮，将他接触的人，所做之事，事无巨细，全部要告知我。”
  阿田和小菊掩门走了出去，屋里只留下裴昭和闵由彦。
  裴昭还坐在那儿反复思量，丝毫没有注意到闵由彦的靠近。
  直到感觉到耳边灼热的热气，才回过神来，一扭头就是闵由彦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裴昭把身子往后倾了倾，以为他又要说些恶心她的话，这时，闵由彦的星眸霍然一亮，整个屋子都暗了几分。
  他只是盯着裴昭瞧，眼底灼灼的光茫似要照进裴昭心底里去。
  “裴昭，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低沉的嗓音在裴昭耳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