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0米……
  这个数字让安德鲁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液，还差点呛到自己。
  射击是一种涉及到多门学科的实用化技术。无论是射击工具的设计，子弹的制造，亦或是射手的实际使用。这种看起来并不怎么复杂，甚至还有些粗暴的工业品运用几乎可以等于人类文明几千年下来所有科学技术的积累……
  从最基础也是最深奥的材料学，到包括弹道学之内的各种物理化学学科，甚至到让人难以捉摸的心理学……究竟是何等优秀的步枪加上何等优秀的人，才可以让一个人在1100米这个望而生畏的距离上命中目标？
  安德鲁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罗宾。
  他忽然觉得，那个家伙的高傲并不是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或许……像他那样的人，高傲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那么强大的一位超级射手居然愿意让自己当助手？这可真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好吧，总之，安德鲁是有些失态了。他自认为自己的射击水平已属于不错，可按他自己的射击水平，无风无障碍的情况下他可以命中600米左右的固定目标。若是有风有障碍，这个距离就得降到300米甚至150米以下……若是目标还在移动，尤其是横向高速移动，那么50米或许是一个准头不错的距离。
  1100米……这样的神迹到底得被众神青睐到何等程度才能做到？
  ……
  “安迪？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呃……抱歉，我开小差了。”
  还没吃完的马肉干以及玉米罐头汤，汤里再加上一点脱水蔬菜和非常难得的香料，当然少不了一杯香气很沁人心脾的红茶……
  这绝对称不上美味的早餐在萨乌已属高档，而这高档的早餐，还是托乔治的福，安德鲁才能享受到的。
  “反正你肯定是一直在抱怨工作多么无聊，要么就是昨天的炮击多么可怕之类的……”安德鲁笑着用叉子从碗里捞出来一块切成碎片的蔬菜。
  很显然，这块已经变成未知物质的蔬菜并没有被煮开，反而糊到一块去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未知物质团塞进了口中，也不管这玩意到底会不会吃死人，要知道现在萨乌里储备的植物除了烟草之外基本都已经见底了，哪怕就是这一团东西也是很珍贵的。
  乔治有些膈应的看着安德鲁。
  “还行，吃起来感觉像是煮化掉了，大概是放的时间太长了吧？”在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之后，安德鲁点点头说到。
  乔治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接着他想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好吧，我这边确实挺无聊的……而且昨晚一开始他们的炮击也有些可怕，听他们说卡塞尔人的大口径火炮到了？昨天开炮的是他们的重炮？”
  “对，看起来好像是210mm口径的重炮，昨晚我们在干掉敌人的炮官之后他们打了几发在弗洛伊德大道上。”一边喝着汤的安德鲁点了点头，放下汤碗开口说到。
  “弗洛伊德……大道？”
  “喏，就那儿，沿着沙丘上面的那一条山脊线，那就是弗洛伊德大道，第三连的主要任务就是在那上面守着，以免敌人对我们占据情报优势。”
  看着自己的好友指着的地方，乔治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个鬼沙丘……不就是昨晚敌人重炮轰炸的地方么？当时那忽然闪起的巨大爆炸就如同夏日的惊雷一般可怕，而爆炸引起的震动甚至让他帐篷里的啤酒瓶子都从桌子上掉下来了。
  之前还在抱怨特纳和莱顿他们不准自己去申请调往步侦营的乔治，这下再也不愿意去考虑什么调动的事情了，不仅如此，他更是担心起安德鲁来。
  “见鬼！你昨晚在那里？你昨晚怎么能在那里？我的众神啊我现在只感觉我差点就要失去你了！”乔治忽然激动了起来。
  安德鲁有些漠然的笑了笑。
  说实话，明明昨晚他确实遭到了210mm重炮的炮击，可或许是因为身在其中，他至今都没有什么特别要命的地方。
  除了卢比奥和罗根被沙子埋了起来，而且罗根还差点因为休克死掉……
  好吧，这么想想貌似也确实有点可怕。
  “你太大惊小怪了……”
  “我大惊小怪？你自己也说了！那可是210mm的重炮！我的众神我甚至能把脑袋放进那些该死的炮管里！你会死的！”
  乔治的吵吵嚷嚷引起了周围来来去去的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幸好他们并不在第三连的两个坑里，否则谁知道那群眼睛瞪了一晚上，现在正疲惫不堪的家伙们会说些什么。
  “这又没什么……反正再过几天那些大炮就要轰炸萨乌了不是么？”安德鲁耸了耸肩。
  但在耸肩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一瞬间，乔治的脸上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眼睛也瞪大到看起来有些可怕。
  是的。
  因为昨晚那些重炮只轰炸了弗洛伊德大道，所以很多人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们会下意识的去忽略——那些大炮被卡塞尔人从大老远的拉过来，可不是为了轰沙子，而是为了轰炸他们这些阻挡着他们前进道路的敌人的。
  “我们……就不能提前干掉那些火炮吗？就像以前一样，用我们的火炮反制掉？”乔治感觉自己的口中有些发干，手中正捧着的高档红茶也没有什么继续喝下去的欲望了。
  “其实不用担心，敌人想必并没有运来很多炮弹，否则他们昨晚就不会继续用野战炮轰炸萨乌了……”
  安德鲁忽然笑了起来，他放下碗搓了搓乔治那越来越长的干枯头发说道：
  “而且我估计啊，敌人的重火力已经来了，他们也就快要重新发动进攻了。我们本就处于劣势，如今更是陷入这么恶劣的境地，威尔森中校他们应该已经在考虑撤退的事情了。”
  “撤退……？我们……我们可以撤退了？”
  听到这个如天籁般的词汇，乔治的脸上稍稍恢复了一些血色。
  感觉自己口中发干的乔治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口喝干了里面的红茶。
  “我们肯定会撤退的，不然难道还让一万多帝国陆军被敌人歼灭在这里吗？那可是会在国内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到时候列士敦的大人物们也讨不了好。”安德鲁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乔治盯着安德鲁，然后点了点头。
  现在的他再也不想去提什么和安德鲁一起战斗……并非是他不够重视这个好友，可是他真的没有安德鲁那样的勇气和麻木。
  死在这种该死的地方，那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
  “你要小心，好吗？我知道你现在的部队是干一些危险活的，可是你只是一个被强征的小兵，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他们送命……再说了他们就不应该让你进这种部队，你根本都不是一名军人……”
  道理谁都懂，可是谁又能反抗得了现实？威尔森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他觉得安德鲁有能力，他就把安德鲁调进了第三连这个什么脏活累活都有的干的垃圾桶。
  尽管安德鲁从没有因为这个安排而感到不爽，可他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他更不是没有理智。
  反抗威尔森？反抗一个统领了一万名士兵，正在进行一场关键战役的最高指挥官？
  “我会小心的，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安德鲁笑眯眯的点头说道：
  “对了，上次我和你说过我要帮你理发的，刚好现在我有时间，我来帮你把头发剪短一些怎么样？我还可以和你讲讲我遇到的一个怪物，那家伙能用一把步枪打中1100米的目标！你能信吗？1100米，当然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
  ……
  乔治的头发变短了，人也变的更帅气了。
  这两天敌人炮击的频率也逐步开始增加，甚至就连210mm口径的重炮都用上了。
  而萨乌，因为轰炸，萨乌守军的伤亡也骤然上升，甚至就在今天早上，一个防炮坑因为被210mm炮弹炸塌导致里面两个排60多人被活埋，等炮击结束大伙儿挖开沙子的时候，那里面的人早就全没了……
  还有被轰炸引爆了阵地上的小弹药库，类似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
  不过所幸的是，因为萨乌的重火力实在是太少，那12门野战炮和它们的炮弹被保护的很好，这或多或少能给还坚守在这里的大伙儿一些安慰。
  但也就仅仅只有一些安慰了……
  十几万敌军虎视眈眈，同样对萨乌虎视眈眈的卡塞尔重炮……当敌人开始下一轮进攻，他们还能守得住吗？
  谁也不知道……
  不过，大家都知道的是，下一次进攻很快就要开始了。
  比如第三连的大伙儿。
  1914年9月4日，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这样……
  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休息了后半夜精神还算不错的安德鲁刚刚醒来，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和第一排换班了，今天或许又是要被狂轰滥炸的一天吧？
  刚这么想着，身边的人却拉了拉他。
  “不对劲……他们可能要进攻了。”科林如此说到。
  这句话让安德鲁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连忙举起望远镜，朝下面敌人的营地望了过去。
  人正在流动……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形容词。
  今早的下面那个营地里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升起炊烟，取而代之的，却是茫茫人海正在那庞大的营地里汇聚。那沙黄色的色块在大沙漠上白色的帐篷中间流动，让人看着只感到眼花缭乱。
  “你继续盯着！我去把地雷收回来……如果敌人有成规模的大军出营了你就打信号弹，如果亚历克斯那里打信号弹你也跟着打一枚信号弹。”科林掏出信号枪往安德鲁的手里一扔，便从沙子里钻出来，朝后面跑去。
  不用说，安德鲁也正在死死的盯着下方的营地。
  十几万人的庞大动静，那既可怕，又震撼，还充斥着一种……生命并不具备的美感。
  是了，这十几万人将要离开他们的营地前往萨乌，并在那里舍生忘死的与萨乌的守军战斗。
  他们将会把他们宝贵的鲜血和生命献给哈迪斯和海拉，让两位高贵的死神联手塑造出只属于亡者，却会同样会触及生者灵魂深处的恐怖美丽与震撼……
  他们将会在今天发动进攻。
  血腥而残酷的战斗，又要开始了……
  抱歉，前段时间真是糟透了，现在基本好了。不过在昏昏沉沉的时候，我觉得这既然是小说，尤其是一战题材的架空小说，那么……我是否可以稍稍玩一些更蒸汽朋克的东西？不知道各位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