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岚来说，那是真的非常珍贵。”陆铭说，“他真的很喜欢足球呢。九岁的时候就缠着我要练球，那时候他才三年级啊。而且七年前正是智能手机泛滥的那几年，像他这样的同龄人大多数都捧着手机和平板玩游戏。”
  “现在也是。”陆怜秋插了一句。
  陆铭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现在已经是虚拟游戏的时代了。但当时的小岚却不对那些电子产品感兴趣，只对足球感兴趣……”
  陆铭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才说，“上了初中之后他就加入了足球队，一个学年结束后他回家跟我说他当上校足球队的队长。”说着说着他笑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一个人几乎挑翻了整个足球队，这才让他得到了全队的承认当上了队长。我问他为什么非要当队长，他告诉我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主力前锋。”
  “主力前锋吗……那可是一个舞台上的c位啊。”陆怜秋感叹一声。不论一所初中的足球队实力能有多高，能挑翻全队当上队长和主力前锋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从初二开始，他就开始央求他们的体育老师报名他们浦东新区的足球比赛。在所有不看好的情况下，他们的那支足球队居然从里面杀了出来，以代表浦东新区的参赛队杀进了全市比赛。那一天我在国外，根本不敢相信他居然得了冠军……我真的为他自豪。”
  “之后呢？”陆怜秋说，其实她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却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之后……”陆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沉默了。半晌后，他才说话，“之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很多的事情……”
  他放下这本相册，来到窗前瞭望着窗外，点燃了一根烟默默的抽着。他以前是很少、甚至不抽烟的，两年来，他自己都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抽烟的了。
  良久，他好像说服了自己一般，转过身想要跟陆怜秋说些什么，却见转椅上早已空无一人，相册也放回了书柜里，她却不知道什么离开了，悄无声息的就好像从未来过一般。
  ——
  陆小岚实际上没有再看书，他只是在书桌前发呆而已。他从很久前就是这样了，在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发呆，大脑空空的。
  现实中的他全然不像游戏中的他，性格差异的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陆小岚也不是很想沉迷所谓的虚拟游戏中的虚拟世界，可是他每回到现实中后，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脑中什么想法也没有。
  想去哪、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很少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和劲头。
  有个老医生建议过他写日记，陆小岚从开始的认真写到现在已经是的天天灌水写流水账，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个老医生又建议说他可以找一个短期或者长期的目标，做为自己努力的方向，就像是梦想那样。
  那时候陆小岚默默听着，老医生以为他听进去了，却不知他只是沉默没有说他的梦想已经死了，死的无比透彻，复活的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什么以短期或者长期的目标做为自己努力的方向，他根本就不想去想那些东西，只想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最好没有人来打扰他。
  他的梦想、他期望过的未来、他幻想中的女朋友……这些，早已统统埋进了他的心底最深处，被黑暗吞噬的一干二净，再也不愿去回想其中的任何一个片段。
  就连人生存在的意义，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了。
  那么，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陆小岚思考至今，也没有得出答案。连人生存在的意义都已经不再重要的时候，还能有什么东西是对他而言是重要的？
  真的没有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吗？真的没有他在乎的事物吗？
  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陆小岚自己都不清楚。
  回国之后他日常的发呆时间就开始越来越长了，经常坐在窗前从清晨到黄昏，吃饭都是福伯亲自送上来的。
  游戏舱到家后陆小岚一天能有十二个小时泡在游戏里，但相比于他坐在窗前一言不发一整天来说，已经很好了。
  忽然，当当的敲门声让发呆的陆小岚渐渐清醒过来，他说，“请进。”
  陆小岚并非心理阴暗的神经病，虽然心理上确实有病症，但并没有影响到日常生活和交流。
  门打开，走进来的不是陆铭，是陆怜秋。
  陆小岚有些惊讶，虽然看过照片，但这是祂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的第一次见面。
  陆怜秋给他的第一感觉是个很弱气的女孩，穿着英伦风格的黑白色连裙衣服和过膝的黑白条纹长袜，乌黑的头发干净利落的梳在脑后，这给了他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而这边，陆怜秋对陆小岚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秀气，身材看过去很纤细，皮肤白的像个女孩子，穿着黑色胸口写着一串英文字母的短衫，头发很长，前面有些凌乱，后面的头发用皮筋扎成了一个小编。
  “嗯……陆怜秋是么？抱歉我没办法起身，见谅。”陆小岚说话时带着一股疏远感，他不是针对谁，而是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
  陆小岚的打扮给陆怜秋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神态可不像那人。
  “嗯。”陆怜秋点了点头，没说话。
  气氛在这种场景里诡异的冷场了，双方皆都不说话，沉默着看向对方的眼睛，好像是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但实际上祂们谁也没看出什么东西，只是单纯的冷场了。
  陆怜秋本意是想来见一见这位还没有见过面的兄长，见过之后才发现他跟照片上的他简直是两个人。那本相册里，陆小岚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带着阳光而灿烂的笑容，让人既好笑又温暖。
  但此刻坐在这里的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十六岁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