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虽然天气寒冷，可外面气氛非常热闹，一群小孩都换上了新衣，一张脸画得喜气洋洋地在做放鞭炮，一群成年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打牌的，也有唠嗑的。
  他们唠嗑的声音很大，顾之妍两人还没走近就已经听到他们是在讨论赵家的事，说实在的，顾之言也不想在这种喜庆的日子里听到关于赵康云的话题，但是，他们在说的事实在是让人惊讶。
  ——刘红霞中风一早就送去医院了。
  “原以为休息一下就好，谁知道到了晚上更严重，这不一早就借着拖拉机已经送去医院了。”
  “这大过年的医院也没什么人上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昨天我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中风了？”
  “听说是吵架给气到了，晕过去了，本来躺着觉得没什么大事的，结果到了晚上半边身子越来越麻了，这才急了。”
  “这吵的什么架呀？还能吵到把人气晕了？”
  “这个我哪里会知道，好像还是为了赵康云跟玉茹那点事情。”
  “幸亏玉茹今年没有回来，要是回来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两家估计还得打起来。”
  赵康云跟吴玉茹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顾之言没有想到刘红霞中风跟竟然他们两个有关系，本来她还想听下去的，可是大家一看到他们两个来，可能觉得他们会尴尬，所以立马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她的预产期。
  顾之妍听得差不多了，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关注赵家的事，便一一应着那些人，又跟着安靖元绕着队里转了几圈才回家。
  孕晚期行动不便，顾之言跟安靖元两人商量着大年初二她就不回顾家了，让男人自己带东西回去，可没有想到，第二天男人刚准备好东西要过去，侯秀英跟两个哥哥和嫂子带着一堆东西上门了。
  这次侯秀英带的东西还不少，有小孩的衣服，有吃的喝的，样样都齐全了，跟上街卖东西一样，两个嫂子也得回娘家，他们在安家吃了一顿饭呆到下午就回去了，临走前侯秀英还不忘叮嘱顾之妍一些注意事项。
  以前安家没什么亲戚，过年也是冷清的，原以本今年跟往年一样，可没曾想，第二天准备要吃午饭的时候，之前跟何丽姝要猪仔的传说中的那个表姨提着一些礼突然来拜年了。
  顾之妍一下就想到了何丽姝之前说的那件事，这个表姨大概是上门要小猪仔了！
  表姨五十来岁，一张圆脸，穿得整整齐齐，还带了一个女孩跟着一起来了，两人一进屋看到顾之妍就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这是要生了吧？”马玉莲笑眯眯地打量着顾之妍，“你们之前结婚太突然了，也没通知我们，我们不知道所以什么东西也没送，你们别见怪啊。”
  头一回被别人突然这么摸着肚子，顾之妍心里朋点不舒服，她微微侧身，笑了笑，还没应着，何丽姝就把人拉到一边去，笑道：“怎么能怪你们，安家情况一直都不好，咱们两家都十来年没怎么联系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去通知你们。”
  她三言两语地就挑明了这些年两家关系的疏远，马玉莲自然听得出来，但是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安家那帽子已经摘了，跟他们一样了，以后再往来不就好了。
  “这说的哪话。”她摸了摸鼻子，转头叫女孩把他们带的东西拿了出来，“还好这次之妍怀孕赶上了，我就随便给宝宝弄了几件衣服，你们可不许嫌弃啊。”
  顾之妍看着那叫冯玲珑的女孩一脸的不情愿的表情，看样子她今天估计是被自己的妈妈硬拉过来的，女孩拿出了两套衣服和一些布，另外还带着一些吃的，东西不多。
  何丽姝瞧了一眼那些东西，面容带笑，“你有心了，我替宝宝谢谢你。”
  马玉莲上下打量着顾之妍的肚子，又问：“你们找人看过没，这一胎里面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话题顾之妍已经听了无数次了，虽然不想回答，但是也不好不回答，“没呢，顺其自然了。”
  马玉莲很快又道：“要不这样，我认识个人，她摸一个准一个，要不改天碰上我让她给你们摸一摸？”
  何丽姝忙道：“算了，马上就要生了，也不折腾这些了，反正是男是女都是宝贝。”
  “就是好奇而已。”马玉莲知道这些人嘴上说着男女都是宝贝，其实心里可别提着有多想要男孩了，“她摸得很准，咱们也好有个心理……”
  “不麻烦了表姨。”她话还没说完，安靖元就淡淡道，“之妍都要生了，我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别担心了。”
  他声音清冷，表情也很淡漠，何丽姝知道他对这个表姨有意见，生怕他不懂得收敛自己，她马上改道：“不说这个了，大过年的你们大老远地跑过来，咱们先吃饭，其他再说。”
  马玉莲听出了安靖元语气似乎有点不对，也很知趣地不再谈这个话题，“行，那就吃饭，刚好我们也饿了。”
  餐桌上多了两个十几年不往来的人，尽管马玉莲一直在找话题拉亲近的关系，但原本应该热闹的一顿饭吃起来气氛还是十分的诡异，好不容易吃完饭了，马玉莲那张嘴也消停了，要跟何丽姝一起去收拾。
  来者是客，何丽姝怎么可能让她一起收拾，忙推却，“没事，你休息吧，哪能让你做事。”
  刚才吃饭的时候马玉莲正愁找不到机会怎么开口要小猪仔，这会好不容易有了个独处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这有什么的，反正咱们姐俩也好久没说话了，趁着这个机会多聊聊。”
  说完，回头看着自己的闺女，“玲珑，你跟靖欣姐也出去逛逛，多认识一些新朋友，别整天呆在家里。”
  顾之妍闻言转头，看着那个叫玲珑的女孩似乎一脸的不情愿，但似乎在顾忌什么，只点点头马上应了下来。
  何丽姝原本是不想让马玉莲跟着一起干活的，但是又怕她坐在这里胡言乱语安靖元听了忍不住就闹起来，所以也没拒绝她，直接带人去了厨房。
  马玉莲跟着何丽姝忙活，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话，很快碗洗好了，她立马提着泔水桶拿去喂猪，何丽姝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厨房了，她很快跟了出去，看到马玉莲正打量着那些小猪仔，嘴里正夸得很。
  看到她过来，马玉莲也不想藏着掖着了，直接道：“姐，你这有十二头小猪仔呢，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没问题吧？”
  何丽姝就知道她会问这个，所以心里早就做好了回答的准备，“有问题，队长说这些猪仔都要上交的。”
  马玉莲来之前也想过各种被拒绝的回应，可唯独没想到这点，“可咱们去年就已经有改革通知了，不是说以后咱们想养多少就养多少吗？”
  何丽姝抿了一下唇，脸上露出一抹难色，“那是别人，我们家不是摘了帽子吗，以防万一，所以队长说除了我们自己要养的，其他的都要上交。”
  马玉莲闻言只怎么感觉何丽姝在忽悠自己，那些小猪仔被他们圈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是很用心的样子，要不是自己养的，哪来那么好的心思折腾这些，“那猪不都在这呢，怎么就要上交了？”
  “我们跟其他队员不一样。”何丽姝道，“我们这不是刚摘了帽子吗，为了以防万一又有什么变化，队长说了这次的猪都先上交生产队，等过几天队里马上就把猪给带走了。”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你若不信，我现在带你问去队长去？”
  马玉莲看着她神色似乎不像做假，而且他们家确实是刚摘了帽子，虽然心里还是很疑惑，但是她总不能真的跟何丽姝去问他们的队长吧。
  “那可怎么办？”她皱眉问，“我想着咱们姐妹一场，我从你这里买两头回去养养啊。”
  何丽姝闻言心底哼了声，她说是买，谁知道是不是买呢，十几年不联系的亲戚，也不是很亲的亲戚，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何丽姝虽然心里有各种鄙夷的想法，但话还是要说得漂亮，“这个实在也没办法，要不你再等等下一窝？”
  马玉莲听着她说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下一窝起码也得半年后了，谁还等你下一窝，这不是说来气人的嘛？
  “那倒不用。”她灿灿一笑，“算了，我去公社买吧。”
  原来马玉莲是想自己能拿到小猪仔才来的，所以带了一些肉来，谁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现在一想想带来的那两块肉，心也是疼的，所以何丽姝给她回礼的时候压根不想拒绝，直接带着东西跟孩子忙走了。
  这一段插曲虽然膈应人但是短暂，顾之妍也不当回事，想着这位表姨刚才离开时的表情，猜着她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兴许是去年的政策改革让人高兴了，所以今年过年很热闹，大伙都成群结队地出去玩，走走亲戚，这些顾之妍现在都没办法做，安靖元一直陪着她在家窝了几天，到了年初十，安靖元去公社找方建国。
  顾之妍知道男人这一忙起来肯定要好久不能见面，虽然舍不得，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开店，那她也不能拖男人的后腿。
  媳妇要临产了，安靖元心里也很担心，“要不，我让建国自己去弄？”
  为了保守起见，这次申请的营业照上面也有方建国的名字，换言之就是他们要跟方建国一起合作的，顾之妍直接摇头，“没事，我还差一个多月才生呢，你要是不去，建国那边可能不会说什么，那人家也有媳妇的，肯定有意见。”
  她这么说，安靖元也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次日就直接去找了方建国，方建国看到他，直接把革委会的批条拿出来，“批复了，但是那边说资料要我们自己送过去工商局。”
  工商局在县里，他们租的门面也在县里，安靖元便跟着方建国一起去了县里，等交完资料，两人把店面收拾了一番，又去订了一些货柜，等忙完店面，两人合计着应该要找货源了。
  营业证虽然还没下来，但是今年私企是试业状态，申请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所以工商局是一定会批的，已经知道了结果，店面也弄好了，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找货源。
  县里工厂的货源肯定都跟供销社有了合作，他们这些私营自然拿不到货，所以一连几天，安靖元跟方建国都往北面的大城市跑。
  期间，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回家问情况，孩子还没有发动，他便安心了，找货源虽然很累人还得看别人脸色，但总体收获还不错。
  等把一堆东西带县里后，安靖元都还来不及卸货，便先打了电话到大队部去问顾之妍的情况。
  这一次电话打了很久才有人接，安靖元一开口问完话，支书那边就喊道：“你打得正是时候，你媳妇马上就要生啦，现在已经送过去公社了，你快回来吧。”
  第36章 036  他当爹了
  安靖元闻言, 心里咯噔一下，“我马上来。”
  这会儿刚过上午，他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跟方建国说一声后直接开着货车回了公社，这次他自己开车, 原本一个小时多小时的车程，大半个小时就到了公社, 他停了车, 匆匆忙忙赶到公社医院。
  虽然医生之前说双胎的孩子可能会提前出来, 他们也早做了心理的准备, 可现在真的进了医院，安靖元才意识到，他们的孩子马上就要来了。
  医院安靖元之前来了好几次了, 对医院的各个位置都很熟悉, 他这会儿直奔产房，可还没到产房他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了惨叫声。
  安靖元一下就能听得出来这是顾之妍的惨叫，他匆忙上前，到了产房外，他看到顾家和安家的人都侯在产房外，松了一口气，问何丽姝：“娘, 现在什么情况，之妍进去多久了？”
  顾之妍早上是在家里破水了才赶过来的, 虽然人也进了待产室, 目前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何丽姝听到这声音也担心得不行，“没进去多久, 还没生呢，在待产，亲家在里面侯着。”
  “那我去看看。”安靖元说着就要往待产房里走，可很快就被护士拦了下来，护士道：“里面只能一个人进去，你们里面已经有人了，等她出来你再进去。”
  安靖元提了口气，“那麻烦你帮我进去说一下，我是产妇的老公，想进去看看。”
  护士嗯了声，转身就进了待产室，很快侯秀英从里面出来了，她看到安靖元，再想想自己闺女在里面受的苦，突然就很生气。
  生意什么时候做不好，非得挑顾之妍要生这一时候去外地找什么货源，侯秀英刚想张口训斥他，但一抬眼就看到他一脸疲惫，连胡子都没刮好，整个人满头大汗的样子，原本不满的情绪稍稍缓了一点，“算了，你进去吧。”
  安靖元看着丈母娘脸色平缓下来，心里也算缓了口气，他进了产房，里面除了顾之妍外，还有两个产妇也躺在床上，她们三人五官都拧着，一张脸都拧得不成样了。
  躺在待产床上，顾之妍原本是觉得还好的，可是一看到安靖元来，孩子似乎也能感觉到一样，突然来的一阵宫缩就把她疼死了，她下意识也直接又叫了出来。
  安靖元一听这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女人发际也湿了，唇也被她咬出了痕迹，那张脸本来就很白，现在一看就更加白了，好像一下就能晕过去的样子，他的心跟着紧了起来，很快走冲到床头，“很疼吗？”
  顾之妍听到他这么一问，就更疼了，声音也跟着委屈：“你怎么现在才来啊，都疼死我了。”
  安靖元知道这些日子他不在家，她肯定也是害怕的，这会儿看着她眼角湿濡，也觉得自己不是人，“别怕，我回来了。”
  兴许是男人的到来，让顾之妍心理压力一下子释放了不少，“你回来有什么用，又不能帮我减轻疼痛。”
  安靖元觉得其他事他可以分担，可生孩子这事，他实在是没办法，“那我能干点什么？要不然你实在疼的话就咬我一口？”
  顾之妍这会儿感觉好了那么一点点，但看着他把手臂伸过来，也哭笑不得，“咬你能顶什么用？”
  她说着提了口气，待痛劲过去后问他：“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咱们东西都齐了吗？”
  安靖元点头道：“大部分都齐了，后面一些货再慢慢补了，也不急。”
  一切顺利就行，要不然后面这一个多月她的担心就白费了，“那咱们的营业证下来了吗？”
  安靖元笑了笑：“还没有，不过我来的时候跟建国说了，后面的事他会自己看着办的，你别担心。”
  顾之妍原本还想问他出去什么情况的，可是小腹部突然就有一阵痛意卷席，她握着男人的那只手突然一紧，嘴里又不自觉惨叫了一声。
  安靖元以前只听别人说过生孩子很难，他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可这会儿坐在床边，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他媳妇，看着她原本漂亮的五官因为疼痛变得狰狞，叫声凄惨，他整个人就慌乱了，立马按了床铃。
  顾之妍疼得没有心情阻止他，护士很快也进来了，安靖元忙跟护士道：“你看看她什么情况？”
  护士半小时前才给顾之妍做过内检，那会才开了两指，原本是不想那么快做的，可看着她叫得这么惨，还是再给她做了一次检查，没想到竟然多开了一指，“现在是三指了，还挺快的，但你可别再叫了。”
  “你肚子里是两个，要保持体力才行，要是饿了的话就先吃点东西吧。”
  顾之妍闻言就想哭，刚才医生说了，她要八指才能进产房，现在才三指，后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完，“好痛……”
  痛死了，痛得她不想生，以前听人家说生孩子好像很简单似的，可只有自己体味了才知道是什么感觉。
  安靖元听不懂这些，“那还有多久才能生？”
  护士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但一般熬过了前面四指，后面开指很也就不难了，你们要保持体力一会才好生孩子。”
  顾之妍闻言，硬生生的卡在喉咙的叫声给压了下去，安靖元看着她强忍的样子，心里干着急，只好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次带了好多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