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耶律祖还发现了另一个痛苦的问题，唐军发射的弓弩箭以及砲石，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超过了契丹军。
  唐军发射的砲石和弩箭，射程起码有四百米，最远甚至能达到一千米。
  而契丹骑兵使用的马上弓箭，是一种合成弓，近射虽然能穿盾穿甲，但是射不穿战车。
  射程是五十步，一步合一米三，也就是射程大约为六十米。
  虽然也可以远射，射程大约能有二百米，但是准确度就没有了。
  以往契丹军的战斗，就是离敌军二百来米的距离上远射，骚扰削弱敌军，然后突然策马驰近，在六十到八十米的距离上猛射一阵，造成敌人的伤亡后奔走。
  契丹军把这两种战术结合起来反复使用，能让敌军一直流血，但是自己却没多少伤亡，直至敌军士气低落到无法作战。
  但是现在面对唐军的车阵，这战术却失效了。
  契丹军的骑射对唐军无效，而唐军的弓弩箭以及砲石却造成了契丹军的大量伤亡。
  原来这种战术是稳赚不赔，现在却成了稳亏不赚。
  耶律祖心想必须击破唐军的车阵，他下令砍伐树木，制作冲角。
  他们隐蔽的山上有森林，树木不缺，兵士们七手八脚，很快就砍了很多的树木，削去枝桠，把前头削尖，做成冲角。
  然后把冲角绑在两匹马中间，由兵士驱赶，这样就可以用冲角冲击车辆，把车辆撞毁。
  同时组织了一批战士，都带上套索飞钩。
  草原上的骑马汉子，甩套索是从小就练的基本功，十来岁的孩子都能用套索套马套牛。
  把套索前头拴上一个铁钩，甩出去勾住大车，有五六个钩子勾住以后，把套索拴在马身上，集合数匹马的力量共同拉拽。
  如果五匹马拉不动，那就十匹，都打到这份上了，还能吝惜马么？
  契丹军稍事休息，做好了准备，几十面皮鼓一起敲响，号角声鸣，又一次冲了上来。
  他们一面用骑射掩护，一面驱赶着马匹用冲角冲撞步战车。
  也有很多兵士冲到步战车前面抛出套索，然后集合数匹马的力量拉拽步战车。
  甚至有士兵打急了眼，冲到步战车前面，用大斧砍剁步战车的轮子外壳，拆毁步战车外面包裹的盾牌厚毡和皮革。
  耶律祖的想法不能不说有道理，很明显契丹人擅骑射，唐人擅守城。
  陈麟这个车阵，其实就是把中原一带的城池弄到了荒原上而已。
  但车阵毕竟跟城墙还是有区别的，车辆怎么说也跟城墙不能比，车辆是木头做的，是能被破坏和拉开的。
  程麟发现这契丹之所以能在北方称雄，确实有两下子，居然很快就发现了车阵的特点。
  说特点也行，说弱点也行，总之，车辆的确是木头做的，能够被拉开和破坏。
  冲角的确有效，虽然并不像耶律祖预期的那样。
  冲角撞击步战车，一般都会撞在车身外侧的轮子上。
  高约一米五的超大号轮子，起到了很好的遮护作用，让大部分冲角的撞击失效。
  撞击把轮子撞毁之后，才能撞击车身。
  反复撞击，才能把车身撞毁。
  有的车身被撞出了窟窿，外层木板被撞裂撞断。
  车身被撞坏以后，里面的唐军就放弃了车辆，逃进车阵里面去了。
  拉拽的办法也有效，步战车自身的重量就很大，车辆里面还有骡子作为动力，车轮也是用车闸闸住的，所以想要拉拽并不容易。
  契丹军集中很多匹马一起拉拽，所谓大力出奇迹，五匹不行十匹，十匹不行二十匹，马匹契丹又不缺，上的多了，总能拉动。
  不过最外面的一辆步战车被拉开后，并不能直接拉里面的坦克，因为步战车和坦克是一辆辆错开排列的。
  所以要拉拽坦克的话，最少也得把坦克前面的两三辆步战车拉开才行。
  等把坦克拉开，里面的辎重大车倒不用拉了，因为这些装载物资的大车只是普通的车辆，排成圈只是为了增加车阵的稳定性而已，用刀斧也能破坏。
  契丹军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一直都承受着唐军各种武器的打击。
  无论是冲撞，还是拉拽，每一次行动，都要面对唐军的射击，都要付出很大的伤亡。
  但这些契丹战士，是最强悍的勇士，他们跟耶律祖的想法一样，外壳越硬，里面的芯子自然也越软。
  只要能在车阵上打开一个缺口，冲了进去，那么凭借契丹勇士的武力，定然能把唐军消灭。
  就算唐军也是精锐，契丹军有数倍的兵力优势，跟唐军换伤亡也不怕。
  而且，契丹军已经杀红了眼，无数的战友阵亡在面前，却连唐军的面都没见到，这让契丹兵士们接受不了，他们宁肯在战斗中死亡，也不愿意屈辱的活着。
  不过，希望就在眼前，只要能把车阵打开一个缺口，一切都将不同，那时，也叫唐军看看契丹人的厉害。
  抱着这种希望，契丹军忍受了看上去几乎不可思议的伤亡，从几个地方强行攻击，拉拽车阵，想打开缺口。
  一部分契丹骑兵在车阵外围做好了准备，等车阵打开缺口，就一拥而上，用弯刀和长矛，替自己的战友报仇。
  山坡上，鲜质可汗的神经已经快受不了了，跟耶律祖不同，他作为可汗，考虑问题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军事统帅第一考虑的是胜利，为了胜利，付出代价是必须的。
  可是作为首领，考虑问题更多的是权衡利弊，如果一次胜利所付出的代价巨大，那么这个胜利其实就是失败。
  拿现在来说吧，这九万人其实就是契丹八部和奚两部最精锐的武力。
  或者说，如果没有这九万人，契丹就等于没有武装了。
  虽然草原上的牧民每个人都是战士，但战士跟战士也不一样的。
  这九万人，是契丹和奚每帐挑选一人，加上各部酋长的常备军组成的。
  换句话说，这九万人才是真正的战士，其余的人只是会射箭骑马的人而已。
  谁都知道一个老兵顶十个新兵，这九万人都是百战勇士，是契丹的灵魂，是契丹的脊梁骨。
  但是现在的伤亡已经让鲜质可汗承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