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土。
  一直在掘土。
  面对围困的官兵，梁山泊队伍一点都不急着进攻。
  他们像是来观看一场盛世演出的观众，亦或特意来一睹关胜威武相貌的粉丝，队伍在不断的掘土。
  他们挖出很多间断的深而宽的壕沟，每个壕沟有一百多步，每两个壕沟间留下的通道不到三十步。
  壕沟呈弧形环绕着官兵，像一张笑脸，济州城是头顶，关胜的队伍是眼睛和鼻子，而留下的通道就是一张张血盆大口，磨利索牙等着吃肉。
  关胜再次对这些被称为乌合之众的贼军刮目相看，他们这哪里是在组织一场战争，分明是精明商人设计了一个交易市场，要用最少的投资赚取最大的利润。
  宋江也太小气了吧！
  吃两万多人还舍不得自己的那些佐料，战争是男人荡气回肠的热血游戏，宋江这种做法怎么看都有些娘娘腔。
  嘴里在贬低宋江，心里却佩服有加，这么打仗还真管用，不但贼人牺牲少，而且也有效的阻挡住了官兵。
  突围只能从通道过去，到时候通道就变成了绞肉机出口，密密麻麻的人拥挤在一起，直接就是弓箭手的靶子。可他凭什么就确定我进不了济州城，凭什么判断济州城的兵马不会从其他门悄悄出来，绕到他身后捅刀子。
  精明的战争狂，慈悲的侩子手。
  关胜望了望身后的济州城，无奈的摇头。
  天气阴冷，雪神也偷懒，天空中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
  梁山泊的战士却不理雪花，在热火朝天的掘土，他们像是专门来济州城外寻宝的，十分热衷于掘土，夜以继日，不知疲倦。
  这不，又在第一层壕沟前推进了一百多步，开始挖掘第二层壕沟。
  难道要用壕沟来包围官兵吗？
  得到报告，关胜亲自骑马去看，一看吓出来一身冷汗，这些狡猾的贼寇正在不断给大军掘墓。两层壕沟的通道相距一百多步，贼人在内层通道处安置一队弓箭手，射完箭立刻撤回去。减员后的大军冲过内层通道，又得向外层通道冲锋，到时候贼人在外层壕沟处万箭齐发，不知能有多少人跑到外层通道处，更不要说外层通道处的重兵了。
  这还真是用壕沟来包围大军。
  不能让他们再掘土了，再挖出第三层，第四层，战场都变成迷宫了，光找路都找得晕头转向，还打什么仗。
  就算诸葛武侯重生，也绝对沉不住气了，必须立刻展开攻击，否则根本没有活路。
  关胜将将队伍分成若干份，各自寻找出口突围，他和郝思文率领五千骑兵在后。他要把这仗打乱，只有乱中才可以寻找出贼军的薄弱部位，五千铁骑才能发挥出闪电般的速度，去收割贼人的性命。
  涨潮了。
  官兵就像涨潮的海水，连成一道道肉体波涛，朝四面八方涌动。前浪被弓箭收割了生命，后浪义无反顾的踩着前浪的身体变成前浪，而后也倒在沙滩上。
  看着梁山泊队伍万箭齐发，还没有跑到外层壕沟，就已经倒下一大片士兵，关胜心如刀绞，可不如此做又能怎样做，都不能去投降吧！
  投降？
  他反复咀嚼这个词，然后无奈的笑笑，还是算了吧！他打消了投降的念头，努力使自己心中平静，极目朝战斗场面望去，却突见许多炮弹落在后面突围的队伍和他五千骑兵阵中。
  炮弹炸开，浓烟弥漫四处，呛得战士们眼中流泪，喷嚏连连，无奈只能闭着眼睛，捂着鼻孔，兵器扔了一地。战马嘶叫连连，暴虐异常，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把本就口鼻难受的骑兵抛下来。
  “是有毒邪气，大家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关胜大声叫喊，可谁能一直不呼吸呢？暂短的闭气带来的是下次吸入更多的气体。这时一枚炮弹在关胜身旁炸裂，只见枣红马暴跳不断，关胜的大刀也从手中落下，然后从马上掉下来。
  这是梁山泊发明的新式炮弹，有两种，一种只是在里面放了催泪和容易让人昏迷的药物，另一种里面有狼毒，巴豆，砒*霜等有毒物质，今天用的是没有毒的炮弹。尽管如此，官兵瘫软一大片，也失去战斗能力。
  冲到前面的官兵听到爆炸声和乱麻麻的喊叫声不由朝后望去，只见浓烟四起，已经看不清楚里面的队伍。他们愣住了，是继续冲锋，还是向后退却？
  冲锋，没有后援只能是飞蛾扑火；退却，被围在里面只能束手待毙。
  这时候出现了一件怪事，官兵愣住了，梁山泊的队伍却停止了射箭，默默注视着面前的对手。
  突然在各个通道处传来喊声：“官兵兄弟们，都是大宋子民，何苦自相残杀！你们大势已去，缴枪投降，梁山泊优待俘虏！”
  一波又一波的喊声，震撼着官兵已临近奔溃的心脏，突然有一士兵扔了武器大声嚎叫：“不打了！梁山泊是仁义之师，我投降！”立刻许多官兵纷纷效仿，战争也算画上了句号。
  远处的宋江放下千里镜道：“效果不错！杀伤力挺大的，好在今天没有刮风，如果风向相反，就会波及我们的队伍，该让发明防毒面具了！”宋江说着，心里想起那个强势的发明家欧阳明。
  打扫完战场，梁山泊战士绑着关胜、郝思文来到中军帐。宋江见到忙起身，亲自解缚，把关胜、郝思文扶到椅子上，躬身道：“宋江不才，冒犯两位将军虎威，望乞恕罪！”
  关胜二人很不习惯，想说话却又觉得无话可说，顿时手足无措，忙忙躬身还礼。
  宋江道：“二位将军倘蒙不弃微贱，与众多兄弟一起替天行道如何？”
  关胜叹气道：“只求赐死！”
  宋江笑道：“关胜将军被名声所累，圣人之后是你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也是压在你心头的一块巨石。如果为这样的清名求死，将军显得有点名不副实。如今朝廷被奸臣把持，百姓苦不堪言，圣人之后更应该留着有用之身替百姓着想，而不是杀身成仁。宋江虽一小吏，心中装的是穷苦百姓，梁山泊也是为劳苦大众谋福利，与你们所想的匪类有天壤之别。宋江再次恳求两位将军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
  关胜沉思片刻，回头对郝思文道：“贤弟怎想？”
  郝思文道：“大哥怎么说，小弟就怎么做！”
  关胜与郝思文拜倒在地道：“今日我等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愿在帐下为一小卒！”
  宋江大喜，扶起二人，并派人往老家搬取二人老小。
  冬夜夜寒觉夜长。
  京城的冬夜比梁山泊的冬夜多了几分喧闹，少了几分恬静，多几分华丽，少几分朴素。
  这片沾染了京城富贵祥瑞的夜空，笼罩在李师师心头，却分外的寒冷，如同飞过来许多无形的冰刀，把她心脏割出许多若有若无的口子。
  看不到斑斑血迹，却感到丝丝疼痛。
  李师师将手中的纸条紧紧攥住，像是攥住今生唯一的希望，又像是要攥死一只蟑螂。犹豫，仿徨，无以言表的幽怨涌上心头。
  “这是为什么，宋大哥？你让你心爱的女人委身别人，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位置？梁山泊的前途真的很重要，可为什么需要用一个女人的贞操去维护？”
  李师师又打开纸条，泪水如同挂在眼前的幕布，纸条上的字迹越来越模糊，眼前出现了宋江的影子，张口在说着什么。
  那神情似乎在哀求，似乎在命令，又似乎充满了希望和等待。
  李师师擦了擦眼泪，走过去将纸条放在烛焰上，望着火焰飞舞，她泪水如暴雨滂沱，心中默默大喊：“宋大哥，你还爱你的师师吗？”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