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女人声音也变了调，颤抖着一遍遍喊：“快来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快来人！”
  辛程学着电视中的样子，猛掐着辛母的人中，想要让辛母醒过来。
  不过辛母的脚却突然瞪直，眼睛上翻的厉害，头部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辛程急哭了，他调用了他所有的知识储备，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景。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几个人抬着辛母，直接就进了抢救室。
  辛程被拦在了外面，他靠着墙蹲下来，双手抱着头，眼睛盯着地面，时不时掉下眼泪，懊悔的想死。
  他的脑海里不停蹦着“阮莞”的名字，他看的很清楚，是阮莞害死了他的母亲！
  抢救中的大字亮的通红，辛程一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医生，就赶紧站起来，询问辛母的情况。
  医生没解释什么，只是递了一张病危通知单到辛程手里，要求他签字。
  辛程大致扫了一眼，里面罗列了各种可能会出现的危重症，而每一种的结局都只是一个字，“死”。
  辛程第一次发现，原来死亡并不是老了之后才需要操心的事情，他明明才二十出头，为什么就要面对这个字？
  医生看他不动弹，有些着急地解释了几句，大抵的意思就是病人很危险，让家属赶紧做决定。
  辛程脑袋嗡嗡响，似乎对一切都迟钝了。
  把自己的名字签好，辛程手抖的不成样子。
  他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他想要坚强一点儿，可是手像是不是自己的一般，他哆嗦着把手插进嘴巴里，想要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却不注意，就咬了自己几口。
  他已经顾不上疼，忽然就又想起那几个“死”字来，一长串连在一起，太过强烈刺眼，辛程想要逃避，都找不到方法。
  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刚开始还能忍着不发出声音，只是无声的啜泣，可是哭着哭着，就像是走失了的小孩，声音越嚎越大，连掩都掩不住了。
  抢救室门口的护士听到这鬼哭狼嚎，立即准备出门制止，可是护士还没动静，就听到医生说道：“别拦了，让他哭吧，病人已经不行了。”
  护士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监护仪一眼，确实是，心电监护已经成一条直线了。
  护士在这个抢救室已经工作六年了，六年她送走多少病号她数都数不清，但是心电监护变成这样还能起死回生的，她一个都没见过。
  刚开始她还会难受，会在下班之后呕吐，会难受到压抑，也会偷偷抱有幻想，说不定再抢救一下，就能救过来呢？
  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护士刚开始的时候，也会在医生宣告临床死亡之后，冲上去，用自己苦心学了好几个月的急救知识挣扎一番，不顾是多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年龄渐长，护士逐渐明白，生死这回事，说大很大，说简单也简单，死了就是死了，谁也没办法。
  与其在那里看不开，不如好好珍惜活着的时候，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肆意一点，开心一点，悟得人生真谛就好。
  大家又等了两分钟，待辛程把内心的情绪都发泄完了，才派一个医生出去宣告结果。
  他们也不是不能早点儿出去，只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在病人家属情绪崩溃的时候，尽量不要给他们的情绪再多加负担，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这种悲伤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家属承受，但是晚一点儿宣布，让他能多哭两分钟，让情绪崩溃之后再重塑，也算是他们作为医者的善意。
  而人往往就是这么强大，任谁也不会想到，每次崩溃之后的重塑，并不需要三年五载，水滴石穿，可能就只是两分钟，亦或是几秒钟，过了那个最悲伤的点，就能找回一些生的勇气。
  那根稻草来的晚一点，有时候很有意义。
  果然，刚刚还哭的不能自拔的辛程，当真正听到辛母的死讯的时候，整个人就平静多了，最起码和刚刚那种哭到绝望的悲伤比起来，现在已经能走入世俗的世界中来了。
  辛程一边掉眼泪，一边按照医院的流程办理了相关的手续。
  辛程从小就和辛母相依为命，亲戚什么的，早就没了关系，至于朋友，不管是辛母，还是辛程，都少的可怜。
  辛程开始着手操办辛母的后事，简单的很。
  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无牵无挂，一直被辛母拦着要保留下来的房子，在辛母去世之后，终究是没有保住，被辛程卖了。
  辛程倒也不是不想把这套房子留下来，毕竟有这个房子在，他到底还有个窝。
  但是他身上实在是没有钱了，医院的尾费都没有交够，更别提给辛母买墓地了。
  辛程狠狠心，就用卖房子的钱，给辛母置办了一块风水稍微好点的地方，他知道辛母辛苦了一辈子，到了那边，辛程想要她过的好一点。
  他做儿子的，没有能力孝顺辛母，这是他最后能做的。
  辛程先找了一家条件很一边的旅店，搬家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除了日常的生活用品，辛母的东西，基本上都扔了。
  而阮莞给辛程置办的那些衣服什么的，辛程一把火就给烧了。
  看着衣物燃烧时冒出的诡异的火焰，辛程眼中的恨也被照亮。
  他牢牢记得，是阮莞，害死了辛母。
  辛母下葬那日，辛程没想到，隔壁床的梅阿姨竟然来看她。
  她们到底是在一起住过几日，虽然也谈不上什么多深的交情，但是到底是在梅阿姨面前死的，梅阿姨觉得晦气，想要看一看，全了这份不深的情谊，给自己也积份阴德。
  辛程不知道梅阿姨怎么想的，还有些感激，毕竟来送辛母的，真的不多。
  从早上到中午，辛程一直站在辛母的墓地前，辛程特意选了一张辛母最好看的照片放上去，可是依然觉得辛母太瘦了，活着的时候辛程天天看着她，也没觉得那么心疼，可是在人过世之后，辛程心疼的连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阮莞就在不远处的松树后面，偷偷看着辛程。
  她那天跑了，但还关注着医院的情况，她说到底也就是吓吓辛程，想要辛程以后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