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002):肖统
作者:晒台农夫      更新:2021-12-12 12:17      字数:3470
  “郡主,告辞了……”
  汪溥见兰子只会默默流泪,再也不吭声,便转身去了。
  郑艾一直默不作声,肖玉姚甩手而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也不相信扈莱-汪溥会起意杀了肖玉姚,那样不仅残暴,还很无能,尤其跟她所熟悉的扈莱不配。
  至于肖衍,虽然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操控,但是那一点把握还有,斯人虽然野心勃勃,但还是十分看重自己的形象,大凡不合明君身份的他不屑于干。也许肖玉姚当时的言行太过不堪,彻底激怒了肖衍,只怕在那情急关头,扈莱也会让他的宿主老太监出来阻挡,除非一个可能,侍卫在慌乱之中失手。
  那样说法,变数大了,但毕竟不能简单归罪于扈莱-汪溥乃至肖衍。
  不管怎么说,就是不相信汪溥乃至肖衍会主动杀了肖玉姚。更大的可能则是肖玉姚的情绪长期受到压抑,已经熬受不住,甚至有可能已患有后世所谓的抑郁型精神病,隐而不发,而这种疾病最多的结局就是自杀。最可悲的是,哪怕自杀成功,别人还不一定发现其人病得不轻,往往还归于客观因素。
  肖玉姚的死,非要找点客观原因的话,那么兰子的冷漠自然是难辞其咎。刚才扈莱的话里已经满含责备,虽然从那个老太监的嘴里听起来还是不失谦恭。
  就凭这种态度判断,汪溥他们也绝无杀肖玉姚的可能,所以她也没什么好问了……
  “太子您随意,奴才先告辞了……”
  兰子事后才明白,汪溥那礼有代皇上之意,所以太子如此身份,也只能在旁边候着了。等到汪溥转出照墙,太子肖统这才缓步上前,慢慢迎向兰子。
  兰子只觉得有欠,慌忙上前行礼。“兰子拜见太子殿下,还请原谅!”
  兰子欲跪,却被太子一把抓住手腕。随即太子似乎又意识到不对,迅即放开了,同时退了一步,闪在一边:“不不,兰子,是某失礼了,怪不得你……”
  要说也是,如果再严谨点的话,看汪溥到了,又捧着明色黄卷,太子本该识趣地主动回避,只是他太想多看兰子几眼了,所以揣着明白就装糊涂。好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没人敢挑他的礼数,只是兰子道歉他实在不能受。
  兰子本不懂礼数,又见太子像是有点失态,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恰好这时尹钧送了汪溥回转,便像得了救兵似的叫道:“尹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尹钧跟公主的关系本已名存实亡,这边有事,他不能不硬着头皮回来尽尽名分。至于兰子的出身,他早就风闻,现在又有圣旨,自己这顶绿帽子算是钦定的了。心里本来有气,只是有苦难言,故想尽量回避,熬过一时算一时。
  这会儿让兰子叫到脸上,又见她始终对自己没一点芥蒂,同时想着人家也是无辜,便也就抹下老脸应声上前。他与太子正式见过礼,就引着人往灵堂去。
  依着辈序,这里本该尹钧做主,肖统再看兰子也是亦步亦趋,便客随主便。反正又是那繁文缛节的一套,兰子还跪在她孝女的位置上,把太子磕的头翻了倍地还回去。礼毕之后,尹钧循例想引太子去喝茶,却被他谢绝了。
  “还请大人宽宥,某还有一事要与郡主商量……”
  刚才的口谕,尹钧当然也听到了,这两个虽说份属晚辈,但是地位都已非比寻常,在他们面前,他只有听命的份了,于是就喏应一声,直退了下去。
  到了这会儿,兰子有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太子一见自己,就会特别激动。
  当时,他带兵前往临川王府报信时,就表现得十分亢奋,可自己乍闻噩耗,也很震撼,完全沉浸在深深的哀悔之中,对他没太在意。然而这会儿自己倒是平静了许多,就把人的丧魂落魄凸显出来,而且明显不像是一般的反常。
  芳儿曾说起过,生母作为长姐,跟肖统与肖综的关系都不错,长姐猝逝,他理当悲伤。可是凭着少女特有的敏感,她觉得这种激动不尽悲伤与难过。
  这一点,就连藏身里面的郑艾也感觉到了。她不由得想起来太子刚从海外归来的情景,当提到兰子的时候,他也曾是这么激动,只是当时自己和自己的宿主都有点不以为然,只当太子初次挂帅,出门远征,马到成功的一点正常反应。现在以一个完全异性的视角去看,确实有着一种别样的意味。
  刚才一同渡江,她已经感受到兰子对太子的态度,那仅次于对她外公的敬爱。可是任何一种情感都会转化,而且正值小姑之年,但愿不会再有冤孽……
  “兰子,某又要出征了……”没等到下人们都退出,太子就急不可耐地说。
  “出征?!”兰子心想该不是外公获知盼儿失踪,又改主意,将派兵去追肖综?
  “正是……”
  “去哪?”
  “灵山,震泽灵山……”
  “灵山?!”兰子又瞎想了,该不是外公听说甘琳曾对自己不利,要去兴师问罪?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身上的郑艾虽然已经跟着自己,可在他身边不还有适才来的老太监,汪溥身上不也有自己身上这位的同伙?
  “不错,据说有人发现灵山蕴佛,视作空门胜迹,意欲开为丛林,然而灵山本是国丈吴真人清修之所,玄门禁地,于是就有人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僧人前往争讨。据汪公公手下所探,灵山地面上已经汇集了很多的游民,鱼龙混杂,难说没有异常暴乱即将发生。是故父皇命去弹压,也算出征……”
  “是吗?”兰子当然不会想到这还是罗璧的设计,只暗叹灵山也太多事了,至少自己就跟它有一笔账要算,生母的横死,说到底,灵山还真是始作俑者。
  “圣旨已下……”说到这里,太子犹豫了一下才说:“只可惜姐姐走的不是时候,要不然某真想请父皇恩准派郡主为某监军,某知道郡主在武功修为上颇有奇遇,就像上次出海寻找郡主,某也请姐姐撑腰,确保万无一失……”
  兰子明白了,她倒是很想跟着去,只是重孝在身,说什么也不能冒然离开。此外,她也感觉到了太子眼睛里的异样光芒,不能不感到害怕,她可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辙,于是硬了硬头皮回道:“真对不起,还请千岁爷鉴谅……”
  然而没等兰子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长串传报:
  “兰陵王到……”
  “毗陵伯到……”
  ……
  显然是有一大堆吊客到了,下人们循例高一声低一声的传报着,此起彼伏。
  郑艾没猜错,朝野诸人就在等着朝廷的态度,这会儿谥封的消息估计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太子肖统能不明白?只是他自己也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一反惯常的沉稳,变得如此急不可耐,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修身养性,都只是些自欺欺人而已?
  然而不管怎么说,他再也没有理由稽延了。
  “对不起,兰子,请原谅某的唐突。吊客们都到了,你先忙你的吧……”
  太子逃也似地走了,兰子心里更加忐忑,只觉得不该如此直白,自己一定是伤害到了人家。虽说亦舅亦兄的身份让人不免尴尬,但几番接触下来,那对自己的关爱和优容,早就深深地感染到她,人非铁石,焉能无动于衷?
  却说太子一路出去,一边忙着跟争先恐后进来的王公大臣们陪着笑脸打招呼,一边却在心里一直懊恼,总埋怨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太失体统了。
  同时他也越来越明白父皇为什么不肯再立皇后,假如有机会能让他拥有此姝,也许把太子之位拿走也不会太在乎,可从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女人如此地着魔。若非平常的竭力养成,他真担心自己会过分失态。刚才与人单独相处,多想冲上去把人拥入怀中,再也不放手,所以除了逃开再没别的选择。
  即便逃离,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好像有个声音在逼人赶紧回头:既然连大位都不在乎,哪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绝对恐怖极了,他真怕顶不住那种诱惑。
  跌跌冲冲,踉踉跄跄,直到在自己的书房里坐定,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殿下,茶已经给您沏好了……”
  扭头一看,正是他的通房丫鬟盈盈,端着一盏茶,笑吟吟地站在他的旁边。
  “茶?!”他像是没听明白,大睁着通红的双眼,像是不认识地望着人家。
  蓦地铛啷一声,再一看,也不知自己的手是怎么伸出去的,没用目光随着,竟把茶盏撞落了,热腾腾的茶汁溅了他一身,本该烫,可他已经浑然不觉了。
  盈盈吓坏了,赶忙来擦。
  肖统一把推开了她,盈盈本已慌乱,又是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却又叫他抓住了一只手腕。也不知恼她没眼色,还是恼自己太失态,肖统只觉得恼火不已。
  神差鬼使,满腔的炽热又汇成了一股冲动。他需要赶快发泄,否则自己就会膨胀到爆炸。几乎不假思索,也顾不得书房里还有人没,一把就把对方掀翻。
  突然,狂暴,盈盈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可是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皮肉之痛,尚在次要,关键是她的心在痛。这样的遭遇在昨天已经发生过一次。那时太子也刚从外面回来,只是比今天稍微从容了一些,没有现在这等疯狂。事后她问了随行太监,正如她所猜的,太子又见到了那个杂种。
  每次见到那个女人之后,太子就会把自己当成人家的替身。对于这种难言的尴尬,她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有时候真恨不能找到那个杂种,冲上去咬她两口。真所谓饮其血,食其肉,寝其皮,齑其骨,怎么解恨怎么来。可有时候却又发贱,觉得这未尝不是好事,尤其当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之时。
  今天太子去公主府吊唁,谁都知道,所以她早就做了准备,当见到太子满脸通红地回来,她不仅抢先一步到了书房,而且还让其他的下人都回避了。